弟弟的呓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小小的眉头紧蹙,即使在昏睡中也仿佛承受着巨大的不安,那只无意识抬起的小手,固执地指向森林某个特定的方向,指尖微微颤抖。
小夭与相柳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断。
“跟着他的指引。”
相柳沉声道,雪尾一卷,将依旧昏迷的少女小心地背负在身后,并用一层薄薄的冰晶护罩将其与外界隔绝,以免再受紫雾侵蚀。
小夭则紧紧抱住弟弟,感受着他身上那微弱却执拗的指向性波动。
毛球抖擞精神,飞在前方探路,金眸锐利地扫视着浓雾中任何可能的危险。
他们再次踏入那片诡异的紫瘴森林。这一次,有了弟弟那源自血脉共鸣的模糊指引,他们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闯。
然而,越往深处走,周围的景象越发骇人。
树木的灰紫色变得更加深沉,树皮表面开始浮现出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仿佛有无数灵魂被禁锢其中。
地面不再柔软,而是变得粘稠,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某种腐败的血肉之上,渗出暗紫色的汁液。那甜腻腐朽的雾气更加浓郁,甚至开始主动凝聚成各种狰狞的鬼影,发出无声的咆哮,不断冲击着相柳撑开的冰霜护罩。
弟弟的指引时断时续,有时需要停下来等待他再次感应。每一次停顿,周围的攻击就会变得更加疯狂。
“这鬼地方……好像活过来了!”毛球一边用金焰灼烧着扑来的雾怪,一边嘎声叫道,他的羽毛又被腐蚀掉了几片。
相柳面沉如水,雪尾狂舞,冰晶如刀锋般席卷四周,将扑来的雾怪纷纷冻结击碎,但雾气源源不绝,他的妖力消耗巨大。
小夭一边护着弟弟,一边竭力运转“青霭”之力试图安抚周围狂躁的草木,却发现收效甚微。
这里的生灵早已被彻底污染扭曲,只剩下麻木的痛苦和毁灭欲。
就在相柳的护罩又一次被密集攻击打得摇摇欲坠时,弟弟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啼,小手猛地指向左前方一片格外浓稠、几乎凝成实质的雾墙!
那雾墙之后,隐约传来一种极其压抑、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与他们之前在泉眼深处感受到的、那只眼球的气息同源,却更加庞大和邪恶!
“就在后面!”小夭急声道。
相柳眼神一厉,不再保留,九条雪尾骤然合一,凝聚成一道巨大无比的冰蓝巨刃,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与寒意,狠狠斩向那面雾墙!
“给老子破!”
轰隆——!!!
巨刃与雾墙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紫黑色的雾气疯狂翻涌抵抗,却终究不敌相柳倾尽全力的爆发,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缺口后方,景象豁然开朗,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片巨大的林中空地。空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石制祭坛,而是一株庞大无比、形态极其诡异的植物!
它的主干如同扭曲融合的巨蟒,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紫黑色,表面布满搏动的血管状纹路。
无数粗壮的藤蔓从主干上蔓延开来,深深扎入周围的地面和树木中,如同巨大的血管网络,抽取着整片森林的力量。
而在那主干的最顶端,并非枝叶,而是一个巨大无比、半透明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紫黑色囊胞!
囊胞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着的、与那少女有几分相似的模糊人影!
无数根细小的藤蔓如同脐带般连接着那身影,正在不断将某种暗紫色的能量注入其中!
而在这株诡异植物的正下方,地面被刻画着一个复杂无比的、由鲜血和黑曜石粉末构成的巨大法阵。
法阵的每一个节点,都堆砌着累累白骨,有人类的,有妖族的,甚至还有一些形态奇异的……
其中一些骸骨,还残留着淡淡的绿色光泽,显然是“青霭”族人!
法阵的中心,并非供奉着什么神像,而是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滴落着粘稠黑液的……眼球!
与泉眼深处那只一模一样,却更加凝实、更加邪恶!
它正贪婪地“注视”着囊胞中那个身影,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欢愉与期待波动。
这里,就是真正的活祭祭坛!
而那囊胞中的身影,恐怕就是少女口中即将被用于献祭的……“她”的另一部分?
或者,是更可怕的东西?
弟弟在看到那囊胞和眼球的刹那,发出一声极其恐惧的尖叫,猛地将头埋进小夭怀里,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悬浮的眼球猛地转向他们,冰冷的“目光”锁定在相柳背上的少女和小夭怀中的弟弟身上。
一个沙哑、扭曲、充满贪婪狂喜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终于……来了……最后的‘双匙’……归位吧……盛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