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古树桩如同巨兽残骸,沉默地匍匐在林地中央。
那汪被称为“沉眠之泉”的水洼清澈得不似凡物,倒映着林间稀疏的光线,却莫名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微凉气息。
泉眼周围寸草不生,泥土呈现出一种被烈火反复灼烧后的暗红色,与周围妖异的紫雾和灰败林木格格不入。
身后,浓稠的紫雾如同拥有生命的围墙,翻滚涌动。
其内不时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和那诡异歌声不甘的余音,但它们似乎极度畏惧这泉眼范围,始终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暂时安全了。
小夭脱力般跪坐在泉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气息微弱几近断绝的婴孩放在柔软的苔藓上。
孩子额间那对藤芽黯淡无光,皮肤透明得能看见皮下淡青色的血管,每一次呼吸都轻得让人心碎。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双手虚按在孩子心口,全力运转“青霭”传承中最精纯的生机蕴养法门,混合着自身“玖”脉的温和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他枯竭的体内。
翠绿色的光晕再次亮起,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柔和与小心翼翼,如同母亲最轻柔的抚慰。
相柳静立一旁,冰蓝瞳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圈无形的边界。
他指尖妖力暗蕴,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这里的宁静,透着一股非自然的诡异。
毛球则好奇地凑近那汪泉水,用喙尖小心翼翼地啄了一下水面,立刻打了个激灵,猛地甩头:
“嘶——好凉!凉到骨头里了!”
但那冰凉过后,却又带来一种奇异的、精神上的清明感,连翅膀上被紫雾腐蚀的斑秃处的隐痛都减轻了不少。
“这泉水……似乎能净化那雾气的侵蚀。”相柳察觉到了毛球的变化。
小夭也分出一丝心神感知泉水,果然发现其中蕴含着一种极其纯粹宁静的力量,与“青霭”的生机之力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深沉,带着一种……镇压与净化的意味。
她掬起一捧泉水,轻轻滴在婴孩额头和那对藤芽上。
泉水触及皮肤,孩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解脱般的叹息,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丝,周身的莹绿光晕也稳定了不少。
有效!
小夭稍稍松了口气,却不敢停下滋养。她目光扫过这巨大的焦黑树桩,忽然注意到,在树桩背对着泉眼的那一侧,似乎刻着些什么。
“相柳,你看那边。”
相柳循声望去,雪尾轻轻拂开堆积的落叶和灰烬,露出了树桩另一侧的景象——
那上面并非天然形成的纹理,而是用某种尖锐之物深深镌刻出的巨大图案!
那图案扭曲而狰狞,赫然与他们在石窟壁画上看到的、那株扎根黑雾的邪异桃树以及裂开的“玖”字神纹,几乎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在这树桩的刻画中,那邪异桃树的根系更加发达,如同无数血管般深深扎入树桩内部。
而裂开的神纹裂缝中,探出的不再是模糊的黑手,而是一只巨大、冰冷、充满贪婪意味的——浑浊眼球!与黑袍人骨杖上那颗如出一辙!
图案周围,还刻满了无数细密的、如同诅咒般的符文,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阴冷气息,与泉眼本身的宁静力量激烈对抗着,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
这绝非“青霭”一族所留!而是敌人留下的标记,或者说……某种持续污染与侵蚀的咒法!
“他们……他们早就找到了这里!”
小夭声音发紧,“这泉水能净化压制紫雾,所以他们用这种方式污染泉眼的核心?!”
相柳眼神冰寒,指尖凝聚妖力,小心地探向那些诅咒符文。
妖力触及的刹那,符文猛地亮起幽黑光芒,一股暴戾的吞噬意念顺着他妖力反噬而来!
他猛地收手,指尖已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黑气,迅速腐蚀着妖力。
相柳冷哼一声,极致寒气涌动,才将那丝黑气逼出湮灭。
“很强的诅咒,与这片土地深度纠缠,强行破除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他沉声道,目光落在泉眼上,“这泉眼的力量正在被缓慢污染削弱。若非其本源足够强大,恐怕早已被彻底侵蚀。”
难怪外面的紫雾和怪物不敢靠近,并非完全畏惧泉水本身,更是畏惧这诅咒与泉水力量对抗形成的某种危险平衡!
他们此刻,竟是站在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
怀中的婴孩忽然又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呓语。
这一次,小夭清晰地感知到,那呓语并非无意义的呻吟,而是两个破碎的音节,不断重复: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