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桃树下暂归平静,那微妙平衡的柳烬与桃髓如双子星般缓缓旋转,寂灭与生机的气息交织,不再狂暴,却蕴藏着更深邃的力量。
小夭额间那“玖”字印记已隐没,但血脉中苏醒的同源之感却如暖流不息,让她与相柳之间那无形的纽带愈发清晰坚韧。
相柳收回妖丹,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冰蓝眼底的波澜已渐次平复,他雪尾轻摆,将小夭圈近,指尖抚过她方才汗湿的鬓角:“‘玖’脉苏醒,感觉如何?”
小夭闭目细细感知,只觉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体内灵力运转间竟带上一丝古老的威严气息,与相柳妖丹的力量遥相呼应,如琴瑟和鸣。
她睁开眼,眸光晶亮:“好像……能更清楚地‘听’到你的心跳了。”
她说着,手指无意识地点在心口,“而且,这里暖暖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话音未落,那平衡旋转的柳烬与桃髓忽然投下一缕柔和的光晕,笼罩住二人。
周遭景象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往事溯回:西山误)
玉山仙境,云遮雾绕,蟠桃林的尽头,是西王母清修的无情殿。
年幼的小夭(皓翎玖瑶)被母亲亲手送至此处,拜入王母座下。
母亲离去时,眼底深埋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与决绝,她轻抚小夭发顶,一遍遍叮嘱:“瑶儿,在此好生修行,勿要离开……等你足够强大……”
然而,玉山清冷孤寂的岁月,王母的严苛教导,以及对远方故土、对母亲的思念,像藤蔓般缠绕着小小的心房。
她常常独自跑到玉山最高处,望着云海之下依稀可见的皓翎轮廓,哼唱着仿佛从小就会的,那首后来成为她与相柳命运羁绊的歌谣:
“君若水上风,妾似风中莲……”
歌声飘散在玉山的云雾里,带着稚嫩的忧伤。
而那时的相柳,已是鬼方族中身份特殊、实力日渐强大的少年。
他因体内妖王丹隐患,需时常至玉山借助瑶池灵气与王母的秘法压制妖性、锤炼妖丹。
他总选择月色最清的夜晚前来,于蟠桃林深处静坐调息。
命运的丝线本该在此交织——他无数次感应到那纯净空灵的歌声,那歌声奇异地能抚平他妖丹的躁动,甚至让他冰冷的心湖泛起微澜。
他曾循着歌声想去探寻,却总被王母设下的结界或突如其来的事务阻隔。
一次,他隐约见到云雾中一个穿着皓翎王室服饰的小小身影,正坐在崖边晃着脚唱歌,那侧影让他莫名心悸。
他正要上前,王母的身影却悄然出现,挡在了前方,语气淡漠:“鬼方少主,瑶池灵气已备,请随我来。”
他一步三回头,那小小的身影却已消失在浓雾中。
此后,他再来玉山,再也听不到那歌声。
询问王母,只得到“那孩子近日闭关静修”的答复。
他心有疑虑,却因妖丹再次不稳,不得不先行离开。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小夭因无法忍受玉山的孤寂和对母亲承诺(变得强大)的迷茫,在一个深夜,偷偷逃下了玉山。
她跌跌撞撞,流落民间,历经磨难,最终隐姓埋名,成了清水镇的玟小六。
“玟小六……”幻象外,小夭喃喃自语,眼底泛起泪光,却又带着一丝恍然的笑意。
“原来……不是随便取的名字!‘六’原来是想着留……还有,想着‘柳’……”
是她在无数个恐惧与孤独的夜晚,潜意识里紧紧攥住的那一点与玉山清冷月光下、那前世今生有缘在玉山相聚,却无缘在玉山谋面的相柳的潜意识的念想。
幻象画面再转——
清水镇外的海边,月夜。
已是玟小六的她,为了麻子的婚事,去往神农义军的领地挖取草药。
为排解心中莫名的郁结,她又无意识地再次唱起了那首歌谣。
“君若天上云,妾似云中月…”
歌声引来了朏朏,也引来了“守株待兔”的毛球,还有九命相柳。
相柳被歌声中的熟悉气息与奇异安抚力量吸引,本能地靠近,直觉地觉得玟小六似曾相识。
神农义军的营地账房内,小夭的驻颜花让她雌雄难辨。满口的谎言,又确实说的都是实话。
直到海边那次,相柳恐吓着咬破了她的脖颈。
鲜血入口的刹那,不仅是她的神族血液缓解了他的伤势。
更深层次的、源自“玖”脉的同源力量如钥匙般,瞬间打开了他尘封的记忆与感知!
果然如他所料的,是她!真的是她!
是玉山那个歌声能安抚他的小女孩!
是让他妖丹悸动、心湖生澜的那个影子!
他猛地松开牙,看清了眼前这张沾染了尘土、却眼神倔强明亮的陌生“玟小六”脸庞,与记忆中玉山那个小小的侧影缓缓重叠……
“相恋相惜……相恋相惜……”
幻象至此,缓缓消散。
小夭早已泪流满面,她抓住相柳的手,指尖冰凉:“所以……你那时吸我的血,是为了确认……”
“确认是不是你。”相柳接话,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也确认……我是不是终于找到了。”
他双手收紧,将她深深拥入怀中,“幸好……找到了!”
若非那阴差阳错的吸血,他们或许还将错过更久。
毛球(人形)在一旁吸了吸鼻子,小声嘀咕:“怪不得小爷我总觉得王母那老太婆古里古怪的,当年怕是故意拦着主上您呐……”
小夭闻言,猛地抬头,与相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同时闪过惊疑与深思。
西王母……她知道什么?
她屡次阻拦相柳探寻歌声,是真的为了小夭“静修”,还是……有意让他们错过?
小夭母亲将小夭送上玉山,真的仅仅是为了让她避祸修行吗?那“足够强大”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玖”脉的苏醒,仿佛不仅连接了他们的现在与过去,更开始撬动更深层的、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桃树下,柳烬与桃髓的光晕微微闪烁,仿佛也在回应着这沉重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