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根系渗出的那点紫黑光芒,如毒蛇吐信,悄然蔓延,带着噬魂蛊特有的阴冷气息,瞬间刺破了洞府内温馨怀旧的氛围。
小夭腕间银铃的预警声愈发急促,与她骤然加快的心跳共振。
相柳双手倏地收紧,将小夭完全护在怀中,周身迸发出凛冽寒气,九头妖相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冰蓝瞳孔死死锁住那点不祥之光。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刹那,一段模糊而熟悉的旋律,毫无预兆地撞入小夭的脑海,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让她心口发酸——
“君若水上风,妾似风中莲……”
她下意识地轻哼出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与忧伤。
相柳身躯猛地一震,周身寒气竟为之一滞。
他低头看她,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是震惊,是痛楚,是绵长的思念,最终都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相见相思……相见相思……”
小夭继续哼着,目光却仍警惕地盯着那紫黑光芒。
她发现,随着歌声,那光芒的蔓延速度似乎……减缓了?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被这歌声扰乱了节奏。
相柳的双手轻轻的拍拍她的后背,像是在无声的鼓励。
“君若天上云,妾似云中月……”小夭继续唱道。
相柳没有开口,却用一种极其古老晦涩的语调,低低地接上了后面的词句,那声音沙哑而深情,仿佛穿越了无数光阴:
“相恋相惜……相恋相惜……”
两人的声音,一个清越带着些许迷茫,一个低沉蕴着无尽沧桑,在这诡异的洞府中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那歌声仿佛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不仅牵动着彼此深藏的情感,也隐隐与桃树的力量,甚至与那试图作乱的噬魂蛊残余产生了共鸣与对抗。
“君若山中树,妾似树上藤……”
“相伴相依……相伴相依……”
唱到这一句时,小夭的心狠狠一揪。
她忽然想起前世弑神阵外,相柳对她做出的那个口型——“别怕”,也想起自己决绝横剑,以命相胁救他……
原来“藤树之依”,早已用最惨烈的方式刻入了他们的魂魄。
歌声中,那紫黑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像是极度不甘,又被无形压制。
它猛地收缩,不再试图扩散,反而凝成一道极细的线,如针般刺向桃树根系最深处——那里,似乎埋藏着什么!
“缘何世间有悲欢……”小夭的歌声未停,眼神却陡然锐利。
她手腕一翻,数根淬着金光的毒针已夹在指间,“缘何人生有聚散……”
相柳比她更快!一道雪亮尾影如闪电般抽出,精准地劈在那道紫黑细线上!
“铮!”
金石交击般的脆响!细线应声而断,但断开的瞬间,竟爆开一小团迷离的幻影——
幻影中,竟是师尊的身影!
他立于桃谷那株最老桃树下,正将一枚紫黑色的蛊卵小心翼翼地埋入树根深处。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少年大师兄正偷偷窥视,眼神复杂难辨。
“唯愿与君,长相守、不分离……”
小夭和相柳的合唱到了最后一句,声音里都带上了凛然的决意。
歌声落下的瞬间,那爆开的幻影也随之消散。
紫黑光芒彻底湮灭,仿佛从未出现。
洞府内重归宁静,只有桃树的光晕温柔依旧,仿佛刚才的惊险只是一场幻觉。
沉默了片刻。
小夭先开了口,她用手指戳了戳相柳紧绷的下颌线:“喂,九头妖,这歌是不是你教我唱的?”
她语气听起来轻松,眼神却执拗地望进他眼底,“就在那颗桃树下,我够不着花,你背我回去那次……你哼给我听的,对不对?你说,是哄小孩睡觉的童谣。”
相柳垂眸看她,冰蓝的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抹无奈的轻笑:“是。也不是。”
相柳卷起小夭一缕发丝,绕在指间,“那时骗你是童谣。但它确实是唯一能让你魂梦深处记得我的东西。”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也是封印某些危险记忆的钥匙。”
“比如,师尊埋蛊卵?”小夭敏锐地抓住重点。
“比如,那蛊卵究竟是什么。”相柳眼神微冷,“更比如,大师兄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松开她的发丝,指尖抚过桃树根系刚才被攻击的地方。
那里现在完好无损,却透出一股极淡的、与师尊同源却更为古老的气息。
“师尊留下的,从来不只是嫁妆和合卺酒。”相柳抬眼,望向虚空。
仿佛在与那个早已逝去的老人对话,“还有这盘……跨越了三百年,甚至更久远的棋局。”
小夭靠回他怀里,拿起那本《九头妖饲养手册》。
她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歪扭的字迹:“那,根据这本秘籍记载,对付藏头露尾摆棋局的老狐狸,最佳方案是——”
相柳挑眉看她。
小夭咧嘴一笑,露出小白牙:“掀了棋盘,烧了棋谱,直接把下棋的揪出来揍一顿!”
相柳低笑出声,愉悦地说道:“夫人此举,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