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卷着细沙,掠过贝壳屋前的礁石。相逸与相悦已长到七八岁年纪,正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
这日午后,相柳刚教完他们辨识海中剧毒的海蛇,转身去取解毒的草药,两个小家伙便没了踪影。
相柳眉头微蹙,循着细微的水花声走到浅滩,只见相逸正踩着一只大海龟的背,指挥着相悦用石子去掷远处的海鸥。
大海龟被踩得焦躁,却碍于相逸身上淡淡的灵力不敢乱动,只能慢吞吞地在水面打转。
相悦咯咯直笑,手中石子飞出去,没打中海鸥,倒溅了岸边晒太阳的毛球一身水。
毛球“嗷”地跳起来,巨大的翅膀一扇,卷起一阵小浪,正打在相逸脸上。
相逸不服气,从龟背上跳下来,竟想凝聚灵力去冻住毛球的翅膀。
相柳看得心头火起,沉声喝道:“相逸!”
相逸手一抖,灵力散了,扭头见父亲立在沙滩上,墨色的长发被海风拂起,眼神冷得像深海的冰。
他脖子一缩,拉着相悦就想躲,却被相柳一把逮住后领。
“教你们辨识毒物,是为了让你们胡闹的?”
相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继续说到:
“海龟性温,却也容不得你这般戏耍;毛球是长辈,你竟敢对它动灵力?”
相悦嘴一撇,眼圈先红了:
“爹爹,我们就是玩一会儿……”
“玩?”相柳指着远处被石子砸得惊飞的海鸥:
“若方才你掷中的是带毒的海鸩,此刻早已没命了!”
他故意加重了语气,看着两个孩子瞬间煞白的小脸,心中虽软了些,面上却依旧紧绷:
“今日罚你们抄十遍《毒经》总纲,抄不完不许吃饭。”
两个小家伙垂头丧气地回了贝壳屋,趴在石桌上磨磨蹭蹭。
相逸用石子在桌面上画小人,相悦则数着书页上的字,数着数着就打起了哈欠。
小夭端着刚炖好的海鱼汤进来时,正见相柳背着手站在窗边,看似在看海,余光却一直瞟着桌前的两个小不点。
她忍笑走到相柳身边,轻声道:
“孩子们还小,性子野些也正常。”
相柳哼了一声:
“正是因为小,才要教。毒术医术,关乎生死,半点马虎不得。”
小夭眨了眨眼,放下汤碗,走到孩子们身边,拿起他们抄得歪歪扭扭的纸,故作惊讶:
“咦?这‘鸩’字少了一点,若是辨药时认错了,可是会出人命的。”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海胆刺,在相逸手背轻轻一戳:
“就像这样,若是被毒海胆扎了,没及时用解药,手就要肿成馒头了。”
相逸吃痛,吸了吸鼻子,却不服气:
“娘会解药,怕什么?”
小夭笑了,从药箱里取出一株紫色的海草:
“这是‘迷魂草’,能让人昏睡三日。昨日我见相悦偷偷拿了几片叶子,是想给谁用?”
相悦脸一红,支支吾吾道:
“我……我想试试能不能让爹爹的冰箭变慢些……”
她总觉得爹爹的冰箭太快,每次跟爹爹玩捉迷藏,都被冻住衣角。
小夭故作严肃:
“若是用错了剂量,就不是昏睡三日,是永远醒不来了。”
她从药箱里又拿出一个小瓷瓶:
“这是我新配的止痒膏,你们昨日把海葵的黏液抹在毛球身上,它痒得打滚,若是用了这药膏,半刻就好。可你们只知捉弄,却不知如何补救,这便是学艺不精的坏处。”
相逸和相悦对视一眼,都低下了头。
他们知道毛球昨日确实痒得厉害,在沙滩上蹭了一下午,连最喜欢的烤鱼都没吃。
“医术毒术,不是用来逞强胡闹的。”
小夭的声音温柔却有分量:
“是让你们知道,哪些东西碰不得,哪些东西能救命。就像你爹爹,他的冰箭能伤人,却也能冻住毒血救人;我的毒粉能制敌,却也能解百毒。”
她拿起《毒经》,翻到一页画着人鱼泪草的插图:
“你们看,这草能治烫伤,上次相逸被礁石烫到,就是用它敷好的。若你们识得它,日后自己遇到危险,也能自救。”
相逸摸了摸自己胳膊上早已消失的疤痕,眼神渐渐认真起来。
相悦则想起上次苗圃阿姨被毒虫咬了,是娘用一味草药救了她,那草药的样子,好像书里也画过。
“娘,我们错了。”相悦拉了拉小夭的衣角,“我们想好好学,以后也能救人。”
相逸也点头:“我想学会爹爹的本事,既能保护妹妹,也能帮毛球他们。”
小夭笑着揉了揉他们的头:
“这才是好孩子。你们爹爹罚你们抄书,也是想让你们记牢这些道理。这样吧,抄完书,我教你们认几种能吃的海菜,顺便告诉你们,怎么用无毒的海草做好玩的哨子,好不好?”
两个孩子眼睛一亮,立刻拿起笔,认真地抄了起来。
窗外的相柳听着屋内的动静,紧绷的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弧度。
海风穿过贝壳屋的缝隙,带着海草的清香,也带着一室的温馨。
他知道,小夭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让孩子们明白最要紧的道理,就像当年,她也是这样一点点焐热了他那颗冰封的心。
夕阳西下时,相逸和相悦举着抄好的纸跑出来,虽然字迹依旧稚嫩,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相柳接过纸,仔细看了看,淡淡道:“明日教你们炮制解毒草。”
相悦欢呼一声,拉着相逸就往海边跑:“娘说要教我们做哨子!”
看着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背影,小夭靠在相柳肩头,笑道:
“你看,他们不是不愿学,是得让他们知道,学这些,是有用的。”
相柳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的掌心,语气里带着笑意:
“还是你有办法。”
海风轻拂,带着孩子们清脆的笑声,贝壳屋的灯光渐次亮起,映着窗外无垠的碧海,温暖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