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压在无垠的海面上,夜里的海风裹挟着彻骨的凉意,肆意地穿梭在每一个角落。
小夭静静地靠在船舱的木板上,那坚硬的触感透过衣衫传来,仿佛在提醒着她此刻身处的险境。
海浪声如同一曲永不停歇的乐章,在耳边轰然奏响,时而低沉雄浑,时而高亢激昂。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那片逆鳞,逆鳞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泛着神秘的光泽,宛如一颗沉睡的星辰。
不久前,涂山璟轻手轻脚地送来一碗 “凝神汤”,那温和的面容下似乎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意。
他轻声说道,夜里海上风大,喝了这汤能睡得安稳。
小夭心中警铃大作,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拿出银针缓缓探入汤中。
只见针尖瞬间泛起诡异的青色,那正是 “牵机草” 的毒性。
只是相较于白天所见,这毒性淡了些许,仿佛是涂山璟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她。
小夭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将汤悄无声息地倒进窗外汹涌的海里,随后用银簪轻轻挑了点藏在袖中的毒膏,混入剩下的一点汤里,重新端起,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舱外。
涂山璟正静静地坐在船舷上,手中拿着一支竹笛,那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笛身上。
见小夭出来,他缓缓放下笛子,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碗上,看似关切地问道:“汤喝了吗?”
小夭微微点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将空碗递给他,轻声说道:“多谢,喝了确实暖和些。”
说话间,她故意让碗沿沾上了些许毒膏,接着装作不经意地抱怨道:“只是这汤里好像有股海腥味,是不是加了什么海鲜?”
涂山璟伸手接过碗,指尖碰到碗沿的瞬间,动作微微一顿。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是加了点干贝,想着能补补身子。”
说着,他将碗放在旁边的木桌上,指尖不着痕迹地在衣摆上擦了擦。
小夭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见他擦过的地方,很快泛起了淡青色的印子,如同恶魔的印记,昭示着这场暗中较量的存在。
然而,小夭并未声张,只是若无其事地转身,说道:“我去看看船锚,别夜里漂走了。”
她刚走到船尾,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仿佛是天空中敲响的战鼓。
海面上的风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如同发了疯的野兽,浪头高高掀起,狠狠地拍打着船身,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船舵在狂风巨浪的肆虐下,发出 “嘎吱嘎吱” 的痛苦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涂山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大声喊道:“不好,是风暴!”
话音未落,一个如山般巨大的浪头猛地打了过来,船身如同遭遇重击的树叶,猛地倾斜。
小夭猝不及防,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海里直直坠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手如闪电般伸出,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心!”
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遥远的深海传来。
小夭抬头,只见手的主人是一个身着黑色布衣的男人,头发用一根麻绳随意地束着,几缕碎发在风中肆意飞舞。
他的脸上沾了些海泥,只露出一双眼睛,冷冽得如同深海中的寒冰,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
他的身旁,一只白色的大雕正展开翅膀,将他们护在身后,嘴里发出 “咕咕” 的叫声。
虽然这毛球看起来消瘦孱弱,远不如往昔那般威风凛凛,但小夭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毛球。
“你是谁?我们在哪见过吗?”男人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他的眼神中带着一半警惕的疑问,以及另一半探寻的好奇。
然而,他抓着小夭手腕的力度却丝毫没有放松,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在这茫茫大海之中,那是一种失而复得后,生怕再次失去的莫名紧张。
小夭刚要开口回答,涂山璟就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般冲了过来,焦急地喊道:“阿瑶,快过来!”
说着,他伸手便想拉小夭。
毛球见状,瞬间展开双翅,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般扑了上去,翅膀用力地拍向涂山璟,那架势仿佛在全力护着小夭,又像是在守护这个神秘的男人。
神秘男人眉头微微皱起,手臂一用力,拉着小夭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冷冷地看向涂山璟,说道:“这船要沉了,赶紧找地方靠岸。”
说话时,小夭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块黑色的鳞片,上面刻着细小而精致的纹路,与她布囊里的逆鳞竟一模一样。
风暴如同一头失控的巨兽,愈发猛烈地肆虐着。
船舵在狂风巨浪的持续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咔嚓” 一声断成两截。
涂山璟脸色铁青,却又无计可施,权衡之下,只能咬咬牙,跟着这个神秘男人,朝着附近的一座荒岛奋力划去。
小夭被神秘男人紧紧拉着,走在湿滑的沙滩上。海风呼啸着,海浪一波波地涌来,打湿了他们的衣衫。
这一刻,小夭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从前,相柳也曾这样拉着她在海边漫步,一起等待日出。
那时,她还是男扮女装的玟小六,而相柳总是牢牢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海里。
毛球乖巧地跟在他们身边,时不时用脑袋亲昵地蹭蹭小夭的手背,似乎也认出了她。
来到荒岛的山洞里,男人熟练地用燧石点燃了一堆火。跳跃的火苗照亮了山洞,小夭终于得以看清他的模样。
只见他眉眼间,赫然有着几分相柳的影子,只是少了几分相柳身上的戾气,多了几分茫然与懵懂。
“我叫元榴。”男人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就住在这附近的海里,刚才看你们船要沉了,才出手救下你们。”
元榴?小夭心中暗自思忖,是 “石榴花开,多子多福” 的榴,还是 “柳绿桃红” 的柳,亦或是 “原来相柳” 的柳?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又想到一直如影随形的涂山璟,略一思索,假装好奇地指着他胳膊上的一道旧疤问道:
“元榴大哥,你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疤痕的形状,分明就是箭伤的痕迹,与相柳在西炎战场上所受的伤一模一样。元榴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那道疤,眼神变得迷茫而空洞:
“我不知道,好像…… 是很久以前留下的,记不清了。”
小夭心中一动,看来 “元榴”(相柳)是真的失忆了,并非故意不认她。
失忆后的相柳,却依旧如此紧张关切她,这是何等的幸运,又是何等深厚的情谊。
而自己日益精湛的医术,或许能帮他尽快想起些什么,或者为他做点什么。
但在此之前,一切都得小心翼翼地瞒着精明过人、耳听八方的涂山璟。
她正思索着,涂山璟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些野果,脸上挂着看似关切的笑容:“阿瑶,别累着了,先吃点东西。”
说话间,他那幽远的目光却落在元榴身上,带着三分探寻,三分紧张,还有四分毫不掩饰的敌意。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小夭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带来的不仅仅是变幻莫测的危险,还有她一直翘首以盼的久别重逢。
而接下来,这场在荒岛上的 “戏台上打仗——装模作样” 的好戏即将开锣,就看谁的演技更胜一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