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在【龙威】散去之后,陷入了一种死寂。
那并非风平浪静的安宁,而是一种连风都为之屏息,连海浪都仿佛凝固的,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探索者”号就像一座漂浮在墨汁上的白色坟墓,船上再无一丝灯火,也听不见半点人声,只有偶尔被夜风吹动的缆绳,发出的“啪嗒”声,像是亡魂无意识的呓语。
林渊的意识,依然高悬于九天之上,通过蛟龙分身的视角,漠然地俯瞰着这片由他一手缔造的沉寂。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自诩为食物链顶端猎食者的海豹队员,此刻像一堆被随意丢弃的破烂玩偶,七零八落地倒在甲板上,口鼻间溢出的白沫在冰冷的海风中微微颤动。他们的灵魂,连同他们的骄傲,都一同被碾碎在了刚才那场精神风暴里。
很长一段时间,林渊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在享受。
享受这种万籁俱寂,享受这种生杀予夺的绝对掌控。这比世俗间任何权势财富带来的快感都要纯粹,都要强烈。这是一种,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整个世界之上的,属于“神”的愉悦。
游戏,是时候落下帷幕了。但一个完美的谢幕,需要一个足够震撼的,能够被历史铭记的句点。
他要给这艘船,留下一个永恒的记号。
蛟龙分身那颗小山般的头颅,无声无息地,缓缓靠近了“探索者”号的侧舷。
那双燃烧着金色烈焰的竖瞳,像两轮悬挂于深渊之上的太阳,冷漠地、不带一丝感情地,打量着眼前这艘通体洁白的钢铁造物。
在人类眼中,它是现代工业的结晶,是国家力量的象征,是征服海洋的利剑。
但在林渊眼中,它脆弱得就像一个用白纸糊成的灯笼,华丽,却一捅就破。
他可以一口将它咬成两截,让断裂的钢铁和哀嚎的人类一同沉入冰冷的海底。
也可以甩动龙尾,在掀起的滔天巨浪中,将它抽打成一堆毫无意义的废铁。
但他不打算这么做。
毁灭,是一门艺术。
简单粗暴的破坏,那是野兽的行径,充满了原始的狂怒,却毫无格调可言。而他,早已超脱了那个层次。
他要做的,是“烙印”。
是在这艘代表着人类最高科技水平的科考船身上,刻下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也无法磨灭的,独属于“深渊”的印记。
一个足以让五角大楼和白宫那些西装革履的大人物们,在未来的每一个深夜,都会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的印记。
林渊的意念,如一道无形的指令,贯穿了冰冷的海水。
蛟龙分身那潜藏在海面之下的庞大身躯,随之一个优雅而流畅的翻转。
哗啦——
水声响起,仿佛一头巨鲸破浪而出。
它腹下那四只狰狞的龙爪,缓缓地,从漆黑如墨的海面之下,升腾而起。每一只,都长达三米,闪烁着令人心悸的金属寒光。
那根本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拥有的造物。
那更像是,用某种人类闻所未闻,或许来自地心深处的超合金,由最顶级的神匠,耗费心血精心锻造而成的战争兵器!
每一根弯曲的指爪尖端,都凝聚着足以撕裂空间本身的锋芒,连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在那锋锐的边缘发生了扭曲。
c级能力——【龙爪撕裂】!
这个在蛟龙的基因传承中,专门为了对付星际战舰那种级别的金属装甲而生的破甲神技,在这一刻,被林渊赋予了全新的“使命”。
它的使命,是作画。
那只位于最前方的,巨大的龙爪,在林渊精妙绝伦的操控下,以一种缓慢而充满了古典韵味的优雅姿态,轻轻地,搭在了“探索者”号高昂的船头位置。
“滋——”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得仿佛能刺穿耳膜,直抵灵魂深处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夜空中响起。
那锋利到极致的爪尖,只是与船体轻轻一碰,那涂抹了数层厚厚防锈漆,足以抵御强酸和高压的特种钢船壳,便如同薄冰遇到了烙铁,瞬间被融化、撕开,留下了一道清晰得令人胆寒的划痕。
指挥舱内,几个侥幸没有被龙威彻底冲垮神智,只是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船员,被这牙酸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
他们的意识像是沉在泥潭里的溺水者,挣扎着,攀附着一丝清明,从冰冷的地面上爬了起来。他们扶着还在轻微震动的墙壁,脚步踉跄,如同醉汉般,扑到了舷窗边。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此生,最让他们感到绝望、无力和世界观崩塌的一幕。
那只巨大狰狞的龙爪,在船头上稳定地停顿了片刻,像一位书法家在落笔前的凝神。
紧接着,它开始缓缓地,向着船尾的方向,坚定不移地移动。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巨响。
也没有火星四溅的剧烈碰撞。
只有一种声音。一种……如同用最锋利的裁纸刀,慢条斯理地划开最厚实的牛皮纸时,发出的,那种沉闷、连贯、无可阻挡的撕裂声!
“嘎吱——嘎吱——嘎吱——”
那声音连绵不绝,像一曲为钢铁奏响的哀乐。
“探索者”号那由数厘米厚的特种高强度钢板构成的坚固船身,在那只从容不迫的龙爪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块放在热刀下的松软奶酪!
龙爪所过之处,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爪痕,被硬生生、蛮不讲理地,刻在了船体之上!
舷窗边的船员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伤口”在自己眼前不断延伸,扩大。
那爪痕,太深了!
深到,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船体内部,那些被齐刷刷切断的,复杂的管道、线路,和扭曲断裂的钢筋骨架!甚至能看到一些舱室的内部,桌椅和设备被爪尖掠过,化为一堆废料。
那只龙爪,就这么不紧不慢地,以一种充满了仪式感的、如同君王巡视领地般的姿态,从船头,一直划到了船尾!
一百多米的船身,在它的“笔”下,不过是一张可以随意挥毫的画纸。
当爪尖划过船尾,脱离船体的那一刻,一道贯穿了整艘船的、狰狞丑陋的巨大伤疤,便永远地留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那只龙爪,并没有停下。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收回海面之下。
紧接着,第二只龙爪,以同样的韵律,从水中升起。
在第一道爪痕的旁边,分毫不差地,平行地,刻下了第二道!
那精准得如同机器测绘般的距离,带来的是比狂暴破坏更深沉的恐惧。这代表着绝对的掌控力,代表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第三道!
第四道!
当四只龙爪,全部完成了它们的“杰作”之后。
“探索者”号的侧舷,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四道巨大的、完美平行的、深可见骨的爪痕,如同被魔鬼的利爪,狠狠地从头到尾抓了一把,触目惊心地,烙印在原本洁白的船身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破坏了。
这是一种宣告!
一种赤裸裸的、充满了羞辱和蔑视的,主权宣告!
它在用这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告诉全世界。
这里,是我的地盘!
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闯入者,不过是些可以被我随意拿捏、随意羞辱的,可悲的虫子!
那几个清醒着的船员,已经彻底失去了语言和思考的能力。他们只是像三尊雕像,呆呆地、傻傻地看着船身上那四道,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钢铁堡垒彻底撕裂的恐怖爪痕。
他们的心脏,仿佛都被那四道爪痕狠狠地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他们的世界观,他们对科学、对力量、对文明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再也拼凑不起来。
大脑中,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神明伟力的,绝对的敬畏和恐惧。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浅湾一号别墅。
林渊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通过蛟龙分身的共享视野,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嗯,不错,这下看着顺眼多了。”
他低声自语。
这比直接把船弄沉,要有意思得多。
一艘沉没的船,只会成为一则新闻,一个谜团。而一艘带着“伤疤”回去的船,将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会呼吸的噩梦。
他要让这艘船,带着这四道“深渊的纹身”,漂回美国。
他要让全世界的人,都亲眼看一看,挑衅深渊的下场。
他要让那些坐在办公室里,自以为能掌控全球的大人物们,在看到这四道爪痕的照片时,感受到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力与战栗。
“好了,电也停了,通讯也断了,船也废了,人也吓傻了。”
“是时候,收工了。”
林渊打了个哈欠,一种精神高度集中后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就像一位艺术家,在耗尽心力完成一幅旷世杰作后,感到的那种满足而空虚的疲倦。
他操纵着蛟龙分身,那颗巨大的龙头,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这艘,已经彻底变成海上废铁和移动棺材的“探索者”号。
然后,它庞大的身躯,不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悄无声息地,缓缓地,重新沉入了幽暗的深海,消失不见。
来时,惊天动地,如神降临。
去时,悄无声息,如融入虚空。
只留下,一艘被刻上永恒烙印的钢铁残骸,和一船,被彻底击碎了灵魂的,可怜的幸存者。
在这片被信息封锁,与世隔绝的魔鬼海域,他们将漂流多久,才能被外界发现?
一天?
一个星期?
还是,在无尽的绝望和恐惧中,永远也等不到救援,最终成为这片海域里,又一个无人知晓的悲惨传说?
林渊不在乎。
虫子的命运,神,是不会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