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岚知道,王保林家里大人都没了,现在跟的城里的姑姑一家挤得了。王保林姑姑家,和他现在走的方向完全是相反的。
她现在正愁不知道上哪玩儿去,看到王保林那副样子,她决定悄悄地跟上去,看看这小子到底是要做甚了。
眼看着,王保林抱着书包,一路贴着墙根底,从城门洞出了城。杨清岚回头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早,一跺脚,也跟出了城。
出了城以后,王保林看着好像松快些了,没有在城里的时候那么紧张了,走在路上也大方了许多。
杨清岚跟在后面,越看越蹊跷。这个小子在学校的时候,恨不得每天都把头埋进书本里面去,下了课也从来不和人说话,不和人耍的。刚刚在城里,还走的扭扭捏捏的,这阵倒开始蹦蹦跳跳的了?
看着前面的王保林越跳越欢,杨清岚索性也敞开了,大大方方的跟在了后面,反正那小子也注意不到。
没一会,俩人就走到了一个离县城不远的村子里。一进村子,王保林又开始贴着墙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走了。
跟在后面的杨清岚,也不自觉的跟着王保林鬼鬼祟祟起来。
不大会,俩人到了一个废窑儿前面。那窑儿的院子破败的,墙都快塌完了。半扇烂木门摇摇欲坠的挂在一边。
王保林没有半分犹豫,直接从墙塌了的地方进了院子,然后钻进旧窑儿里去了。
杨清岚把自己藏在墙后面,使劲儿探着脖子向院子里看去。
这院子看着,和她姥姥姥爷家的院子没啥区别,就是破败了许多。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没人住的。
半天,杨清岚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可是她此时却更加挠心挠肺的,想知道王保林到底在一个废窑儿里面做甚。
左思右想,杨清岚决定直接进去看。管他的,反正王保林打不过自己,直接问他来这地方做甚算了。
想到这,杨清岚就直起了身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边走,还边叫道:“王保林!我看见你了!你在这做甚了?!”
废窑儿里面的王保林,才刚把课本从书包里面掏出来,就听到外面传来杨清岚的声音。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杨清岚他知道得很。都是才上一年级的学生,杨清岚在学校里面都是有名的。有名的凶。
虽然杨清岚从来不跟着别余孩儿们一起欺负自己,可是王保林听到杨清岚的声音,还是会不自觉地怕。
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呢,杨清岚就已经走了进来。蹲在王保林坐着的一摞砖头边上,杨清岚看到他手里的课本,好奇的问道:“你因为甚要跑上这来远看书了?”
王保林不太敢说话,看在杨清岚眼里,就是这小子有事儿,支支吾吾不肯说。于是杨清岚两眼一瞪,大声道:“说!”
王保林吓得又一哆嗦,实在是怕被打,这才开了口。
原来,这个废窑儿,是王保林爸妈还活着的时候的家。他爸妈早年没了以后,姑姑家就收留了他。可是也同时,把爸妈留下的那点财物,全都搬走了。窑儿也就破败了。
在姑姑家住着,虽然有吃有喝,但是也就限个饱。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了又补。姑姑家的孩儿明明都比他小,可是家里每次做衣服,姑父却说,弟弟妹妹的旧衣服,改改还能给他穿。
王保林再傻,也不可能不知道,哪家有大孩儿穿小孩儿的旧衣服的?
可是他又能咋办?好歹,现在姑姑一家还给他一张床,还送他上学了。
可是放了学以后,他回了姑姑家,不仅没有能写作业的桌子,连个能安静看书的地方,家里都找不到。更不要说了,他一回家,姑父就老是让他把课本给弟弟妹妹们看看,提前学学。
爸妈还活着的时候,就跟他说过,将来一定要读书。读出书来,才能不被人欺负,读出书来,才能以后不用下地受苦的。
所以王保林十分珍惜读书的机会。哪怕姑姑家给他的吃穿再不上心,让他在学校里老被人嘲笑欺负,他也不在乎,只想好好念书,将来有一天,能考上大学,出人头地的。
他知道自己脑子笨,好多老师讲的东西,他在学校不是一下子就能听懂的,所以放学以后,他就先跑回他家的旧窑儿里,闷住头,把白天学校里教了的,再好好的学一遍。直到自己学明白了。
听了他的话,杨清岚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在学校帮帮王保林了。原来,这小子是个爱学习的实心眼子。他姑姑家的事儿,杨清岚是半点帮不上忙,可是学校里面,杨清岚可以保证,让那些赖小子们不敢再欺负王保林去。
不过,杨清岚甚也没和王保林说。她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做好了决定,就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回家吃饭了。
王保林稀里哗啦把自己的事情全都讲出来了,以为杨清岚多少会有点反应呢。结果人家根本不搭理自己,只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走了。
挠了挠头,王保林不清楚,今天杨清岚到底是跟着他来做甚的。算了,不想了,还是抓紧时间,看完书,上院里拿上树枝枝再练练字的。他觉见人家字写得好看的人也都特别厉害。
一路蹦跶着回了家,杨清岚也没和家里人说她干嘛去了。于是,一家人又热热闹闹的吃了晚饭。洗漱准备好,第二天该拉活的拉活,该上学的上学了。
直到第二天快放学的时候,王瑞芝才得到消息,杨清岚今天在学校里以一敌五,一战成名。就连范校长都叹为观止。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人都动了起来。王瑞芝早早起床捅开炉子,开始熘馍馍,熬稀饭。杨绍云则是倒了些水,给自己擦了脸以后,又抓着儿子女儿,一人也给擦了一把。
三个人吃完早饭,精精神神的出了门。王瑞芝也在炉子上坐上了一壶水,就开始在新买的布料上比比划划,准备裁新衣服了。
中午回家吃饭的几人,看起来还都是正正常常的,和早上走的时候没区别。
快到放学的时候,王瑞芝突然感觉自己眼皮一直跳个不停。用指甲,从铺在炕上的旧报纸上面,掐了一小块下来,舔了一下,就贴在了眼皮上,然后又继续在布料上用划粉画着。
还没画完一片呢,外面一把高嗓音就穿透了她家,传进了王瑞芝的耳朵里:
“杨家嫂子!快去一小学看看的哇!你大闺女和人打架啦!老师们都拉不开!你闺女现在还拽的一个小子使劲打的不放手了!快去看看的哇!”
有了杨清岚前些年的铺垫,王瑞芝此时倒是没有太惊慌。这人来报信,半点没说她家清岚快被打死了,那就说明,她闺女没有吃亏。没吃亏就不着急了。
把手里的活计放下,王瑞芝过去抱起了还睡着的杨昕岚。锁了门,就跟着外面报信儿的人往一小学走去了。
走到一小学大门口的时候,发现那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嘴上也没闲着,都在议论着:“人家这个女女家厉害了,一个人打五个男孩儿都不害怕。还知道拽住一个往死里打。另外几个都哭的不行了,人家还能继续打了。”
听到这里,王瑞芝更安心了。自打杨清岚会打架开始,她每次打架必然都是有缘由的。没有道理的架,杨清岚从来不打。所以说,这些年,虽然被找上门的次数很多,但是每次,王瑞芝知道了杨清岚打人的理由,再跟对方大人一说,对方也就泄了气,不闹了。
今天更是。五个男孩和一个杨清岚打架,哭了四个,杨清岚还在打。这个事儿,说到哪去,也不可能是她家没理!
结果,人群最前面有一个哭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子了,王瑞芝轻轻拍了拍那孩儿的肩膀,问道:“你也和我家清岚打架了?”
王保林红着眼睛,扭头看到了抱着杨昕岚的王瑞芝,瘪了瘪嘴,说:“姨,杨清岚是因为我和他们打架的。都是我不好。”
“那几个孩儿欺负你了?清岚替你出头了?”王瑞芝打算把事儿问个清楚。
“嗯。他们以前就是嘲笑我穿的破破烂烂的。今儿突然要撕我的课本。我差点点没有护住。杨清岚看见了,就过来把他们五个挨住打了一遍。”
嗯,路见不平,助人为乐。王瑞芝心下更稳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