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豪私人庄园,绿草如茵,繁花似锦。
阳光透过精心布置的白色纱幔,洒下斑驳柔和的光影。小小的观礼区座椅上,坐着不到二十位宾客,气氛温馨而宁静。没有媒体的长枪短炮,没有商界的虚与委蛇,只有至亲好友低声的交谈和脸上真挚的祝福。
这是一场与陆寒琛当年那场极尽奢华、轰动全城的商业联姻截然不同的婚礼。简单,却处处透着用心。
后台休息室里,苏婉婷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恍惚。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身简洁却不失优雅的缎面白色及膝礼服,勾勒出她虽然清瘦但已不再羸弱的身形。脸上化着淡雅的妆容,掩盖了最后一丝病容,衬得她那双经历过巨大痛苦后变得沉静的眼眸,格外清亮。那头参差的短发被造型师巧妙打理过,显得俏丽而富有生机。
这是她吗?
那个半个月前还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在雨中狼狈剪发、晕倒街头的苏婉婷?
仿佛是,又仿佛不是。
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没有新娘应有的羞涩与激动,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风险的紧绷。
她知道,这场婚礼,与其说是仪式,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演出”,一场做给陆寒琛看的、宣告她新生的战书。她不确定那个男人是否会来,但潜意识里,她总觉得,他不会甘心只做一个看客。
“紧张吗?”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苏婉婷回过神,从镜子里看到顾清风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领口随意地敞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平日的书卷气,多了几分沉稳随性的魅力。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首饰盒。
苏婉婷轻轻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有一点。”不是对婚礼本身,而是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顾清风走到她身边,将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设计极其简洁的铂金项链,吊坠是一枚小巧的、散发着温润光泽的月光石。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顾清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她说月光石能带来安宁和好运。今天戴上它,希望能让你安心一些。”
他没有说什么动人的情话,也没有刻意营造浪漫,但这份带着家族传承意味的、朴素的礼物,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能触动苏婉婷此刻敏感的心弦。这是一种无声的支持和认可。
“谢谢。”苏婉婷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低下头,让顾清风亲手为她戴上项链。冰凉的宝石贴上肌肤,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不用担心。”顾清风为她戴好项链,双手轻轻放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透过镜子看着她,眼神坚定而沉稳,“外面都是我信得过的亲友,安保我也做了安排。今天,你只需要安心做你的新娘,其他的,交给我。”
他的承诺,像是一颗定心丸。苏婉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箭。
与此同时,庄园外围,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蛰伏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停在不远处的林荫道旁。
车内,陆寒琛一身墨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冰冷。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膝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要让车内的空气凝固。
驾驶座上的周骁,连呼吸都放轻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假象。
从收到那张被陆总捏得粉碎的请柬开始,这半个月,陆寒琛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和手段,试图阻止这场婚礼,但顾清风防范得滴水不漏,所有的干扰都被悄无声息地化解。
这无疑更加激怒了陆寒琛。他无法忍受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更无法忍受苏婉婷即将在另一个男人的庇护下,冠上另一个男人的姓氏!
“里面情况怎么样?”陆寒琛没有睁眼,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陆总,”周骁立刻汇报,声音紧绷,“婚礼刚刚开始,宾客不多,都是顾家的近亲和几个朋友。安保……比预想的要严密,我们的人很难靠近核心区域。”
陆寒琛猛地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严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倒要看看,顾清风的安保,能不能拦得住我陆寒琛!”
他今天来这里,就不是为了观礼!
他是来抢人的!
苏婉婷只能是他陆寒琛的!哪怕是他不要了的,也绝不允许别人染指!尤其是在他刚刚“丢弃”她之后,她就立刻投入别人的怀抱,这对他而言,是奇耻大辱!是对他权威最赤裸裸的挑衅!
他精心策划了今天的一切,带了足够的人手,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把苏婉婷抢回来,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屈服,让她后悔今天的选择!
“时间差不多了。”陆寒琛看了一眼腕表,那眼神,如同猎人终于等到了猎物进入陷阱的时刻。他推开车门,长腿迈出,周身裹挟着毁灭般的气息,朝着庄园入口走去。周骁和另外几名身形健硕、眼神锐利的保镖立刻紧随其后。
庄园入口处,两名穿着得体保安制服的工作人员试图阻拦:“先生,请出示您的请柬……”
陆寒琛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隔开了工作人员,用身体强行开辟出一条通道。
“你们不能进去!”工作人员又惊又怒,试图呼叫支援。
但陆寒琛带来的人动作更快,训练有素地控制了入口处的几名保安,阻止了他们传递消息。
陆寒琛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踏着傲慢而冰冷的步伐,径直闯入了一片祥和温馨的婚礼现场。
悠扬的婚礼进行曲还在空气中流淌,宾客们脸上带着祝福的微笑,目光都聚焦在前方那对站在花拱门下,即将交换誓言的新人身上。
顾清风握着苏婉婷的手,两人的目光相对,虽然没有深情款款,却有一种基于信任和合作的平静与坚定。司仪正准备宣读誓词。
就在这时——
“砰!”
一声巨响,观礼区后方连接休息区的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踹开!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温馨的气氛,打断了悠扬的乐曲!
所有人的目光,惊愕地转向声音来源。
只见陆寒琛如同一尊来自地狱的煞神,逆着光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投下长长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精准地、死死地钉在花拱门下,那个穿着洁白礼服的娇小身影上!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而且是以这种最极端、最粗暴的方式!
苏婉婷的心脏猛地一缩,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面对陆寒琛那疯狂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时,一种源自骨髓的恐惧还是让她瞬间脸色发白,手下意识地抓紧了顾清风的手。
顾清风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恐惧,用力回握了一下,示意她安心。他上前半步,将苏婉婷微微挡在身后,目光冷静地迎向不速之客,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陆寒琛,你这是做什么?”
宾客们一片哗然,窃窃私语声四起。有人认出了陆寒琛,脸上露出震惊和不安。顾家的几位长辈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陆寒琛对所有的目光和议论置若罔闻。他的眼里,只有苏婉婷!
他一步步朝着礼台走去,皮鞋踩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婉婷的心尖上。他带来的保镖迅速分散开,隐隐控制了现场的出入口,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做什么?”陆寒琛在距离礼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冰冷而讥诮,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我来带回我的女人!”
他的目光越过顾清风,死死锁住苏婉婷,语气带着命令式的口吻:“苏婉婷,闹够了就跟我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苏婉婷被他那理所当然的、如同对待所有物般的语气激得浑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那被压抑了许久的恨意和屈辱,在这一刻几乎要冲破胸膛!
“陆寒琛!”顾清风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势,“请注意你的言辞!婉婷现在是我的妻子!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妻子?”陆寒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的讥诮更深,眼神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顾清风,你以为玩这种过家家的把戏,就能骗过我?她苏婉婷,骨子里刻着的是我陆寒琛的名字!就算我不要了,也轮不到你来捡这个便宜!”
他的话语恶毒而刻薄,毫不留情地践踏着苏婉婷的尊严,也让在场的所有宾客皱起了眉头。
“你胡说八道!”顾清风厉声斥责,同时感受到身后苏婉婷身体的剧烈颤抖。他知道,不能再让陆寒琛继续说下去了!
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直守在附近的、穿着便装但身形精干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试图请陆寒琛离开。
“陆先生,请您离开!”
陆寒琛带来的保镖立刻迎上,双方形成了对峙之势,冲突一触即发!
“我看今天谁敢动我!”陆寒琛低吼一声,眼神猩红,他死死盯着苏婉婷,语气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通牒,“苏婉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走过来!否则,别怪我用强的!”
现场一片混乱,宾客们惊慌失措,顾家的长辈气得脸色铁青,司仪早已吓得躲到了一边。悠扬的乐曲早已停止,只剩下紧张的对峙和陆寒琛那疯狂的声音在回荡。
苏婉婷看着那个如同疯魔般的男人,看着他带来的混乱和恐惧,看着他对自己那势在必得的、令人作呕的占有欲,心底最后一丝因为过往而产生的畏惧,突然间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极致的愤怒和清醒。
她不能再退缩了!不能再让这个恶魔毁掉她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新生!不能再让他伤害帮助她的顾清风和在场无辜的宾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陆寒琛那逼迫的目光中,苏婉婷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从顾清风的身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陆寒琛,而是先对顾清风,以及对在场受到惊吓的宾客,投去一个抱歉而又坚定的眼神。
然后,她转过身,直面那个造成一切混乱根源的男人。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只有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抬起的下巴,透露出她内心的决绝。
在陆寒琛那愈发疯狂和不解的注视下,苏婉婷缓缓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精致的手拿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鲜红色的、印着国徽的小本子。
她将小本子举起,清晰地展示在陆寒琛,以及所有人的面前。
封面上,三个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刺目而庄严——
结婚证。
苏婉婷的目光,如同最冷的冰刃,直直刺入陆寒琛骤然收缩的瞳孔,她的声音清晰、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响彻在死寂的婚礼现场:
“陆总,看清楚了。我和清风是合法夫妻。”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陆寒琛心上的重锤:
“你现在的行为,是寻衅滋事,是破坏他人婚姻,是违法的。”
“要当众犯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