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阳光炽烈,却穿透不了室内凝滞的冰冷空气。陆寒琛坐在宽大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夹着一支限量版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像是在倒数着某种耐心消耗的时限。
他面前摊开着一份亟待签字的收购案文件,金额高达数十亿,但他此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距离苏婉婷签下离婚协议,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按照他预想的剧本,那个一向逆来顺受、对他唯命是从的女人,在签完字后,应该会惶恐,会无助,会哭着打电话求他,或者至少,会乖乖回到他们之前住的别墅,等待他下一步的“安排”——比如,给她一笔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但也仅止于此的“安置费”,然后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他连支票都已经准备好了。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她任何的消息。她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陆寒琛极其不悦,心底深处甚至隐隐升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他想起昨天在医院,她签完字后,那双原本总是盛满爱慕和温顺的眼睛里,最后只剩下死寂的灰败和一种……冰冷的空洞。还有她离开时,那踉跄却决绝的背影。
“滚。”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他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力量。
当时他并未在意,只当是她绝望之下的失态。一个依附他而活的金丝雀,离了他,又能扑腾到哪里去?她迟早会认清现实,会回来求他。
可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她音讯全无。
这种沉默,不像她。
难道……她真的去了朋友那里?或者,回了那个几乎与她断绝关系的苏家?
陆寒琛眉头紧锁,按下内线电话,声音冷沉:“进来。”
片刻后,首席特助周骁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陆总。”
“她呢?”陆寒琛没有抬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周骁跟了他多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周骁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立刻汇报:“陆总,我们查过了。夫人……苏小姐昨天离开医院后,并没有回别墅。我们也联系过苏家那边,苏先生和苏夫人表示并未见到女儿,并且……”周骁顿了顿,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陆寒琛的脸色,“苏夫人情绪比较激动,询问我们是否与苏小姐发生了矛盾。”
陆寒琛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厌烦。苏家那边,不过是碍于表面情分,他懒得应付。
“她的朋友呢?常联系的那几个。”陆寒琛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都联系过了,都说没有见到苏小姐,也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周骁回答道,“我们查了苏小姐名下的所有银行卡和信用卡,从昨天到现在,没有任何消费记录。她的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没有任何消费记录?手机关机?
陆寒琛的眸色骤然沉了下去。
这不可能。苏婉婷身无分文地从医院离开,她怎么可能不花钱?除非……她故意不用他给的钱?或者,有人在帮她?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陆寒琛的心头。是谁?谁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接手他陆寒琛“丢弃”的东西?
“查!”陆寒琛猛地将手中的钢笔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上好的笔身瞬间出现了裂痕。他抬起头,眼神阴鸷地盯着周骁,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办公室的温度骤降,“给我动用一切力量,翻遍整个城市,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哪里去!”
“是,陆总!”周骁心头一凛,立刻应声。他从未见过陆总对“已离婚”的前妻如此……执着,甚至可以说是动怒。
周骁不敢怠慢,迅速退出办公室,开始调动陆氏庞大的关系网和人脉。一时间,陆氏旗下的安保公司、合作的私家侦探、甚至是一些不便明说的灰色渠道,都接到了同一个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苏婉婷!
命令下达后,陆寒琛内心的烦躁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他无法集中精力处理公务,脑海里反复闪现着苏婉婷签协议时那绝望的眼神,以及她离开时决绝的背影。那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他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性的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他心头的邪火。
她怎么敢?怎么敢就这样消失?
她难道忘了,是谁给了她优渥的生活,是谁让她顶着“陆太太”的光环在人前风光?虽然他不爱她,但这三年,他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她!她凭什么用这种“消失”的方式来反抗他?
还是说……她找到了新的靠山?那个靠山让她有底气如此忤逆他?
一想到苏婉婷可能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可能对着别的男人露出曾经只属于他的温顺笑容,陆寒琛就觉得一股毁灭般的冲动直冲头顶,恨不得将那个想象中的男人碎尸万段!
他陆寒琛的东西,就算他不要了,也轮不到别人染指!
“砰!”
手中的水晶酒杯被他狠狠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粉身碎骨,琥珀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四溅开来,如同他此刻濒临失控的情绪。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隔半个小时,周骁都会进来汇报一次进展,但每次带来的都是坏消息。
“陆总,交通部门那边的监控调取了,夫人离开医院后,进入了附近的地铁站,但由于人流量太大和监控死角,很快失去了踪迹。”
“陆总,各大酒店、旅馆都没有夫人登记的记录。”
“陆总,医院附近的商户我们也走访了,没有人注意到夫人……”
一条条“查无此人”的消息,像是一桶桶汽油,不断浇在陆寒琛心头的怒火上。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所有进来汇报工作的部门经理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这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废物!一群废物!”陆寒琛猛地一脚踹在旁边的沙发上,名贵的真皮沙发被踹得挪动了位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周骁低着头,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吭声。
陆寒琛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那是一种猎物脱缰后,猎人的狂躁与不甘。他从未如此失态过,即使面对上百亿的并购案失利,他也能够保持冷静。可如今,一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女人的消失,却让他方寸大乱。
这种失控感,让他愤怒,也让他……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不,他绝不允许!
苏婉婷,你必须回到我的掌控之中!无论你躲到哪里,无论谁帮了你,我都会把你揪出来!
就在这时,陆寒琛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医院血液科的李主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接起电话,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漠:“李主任,什么事?”
“陆总,打扰了。”李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小心,“是关于您之前嘱咐我们关注的,林薇薇小姐的术后恢复情况……”
“薇薇怎么了?”陆寒琛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紧张。与寻找苏婉婷时的暴怒不同,对林薇薇,他永远充满了呵护与担忧。
“林小姐恢复得很好,您请放心。”李主任连忙解释,“只是……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向您汇报一下。”
“说。”
“今天上午,顾氏医院的顾清风副院长,打电话向我打听……关于苏婉婷女士捐献骨髓的一些细节情况。”李主任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安,“他询问了手术的具体时间,以及……苏女士术后的身体状况和离开医院时的情况。”
顾清风?
陆寒琛的瞳孔猛地一缩!
顾氏医院的副院长,顾家的二公子,那个在医学界颇有声望,与他陆寒琛在商场上也曾有过几次交锋的顾清风?
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苏婉婷捐髓的事情?
一个荒谬而尖锐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骤然钻入陆寒琛的脑海——难道,帮苏婉婷躲起来的人,是顾清风?!
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会扯上关系?
无数的疑问和一种被冒犯、被挑衅的狂怒,瞬间席卷了陆寒琛!
他猛地挂断电话,甚至来不及细想顾清风打听此事的更深层目的,直接对着门外厉声喝道:“周骁!滚进来!”
周骁几乎是立刻推门而入。
陆寒琛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阴鸷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森然的寒意:“查顾清风!给我查他昨天晚上的行踪!查他现在的住处!立刻!马上!”
“是!”周骁感受到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气,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去办。
陆寒琛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人群,眼神冰冷如刀。
顾清风……
好,很好。
如果真的是你藏起了苏婉婷,那么,我会让你知道,动我陆寒琛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而又短暂。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但当周骁再次快步走进办公室时,陆寒琛又觉得似乎才刚刚过去片刻。
“陆总,查到了!”周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确认后的凝重,“我们调取了顾清风医生公寓楼下的监控,以及他昨天晚上的行车记录。确认在昨天晚上的暴雨中,顾医生在下班回家途中,于距离市中心医院约三公里处的路边,救起了一名晕倒的女子。虽然画面有些模糊,而且那名女子的发型……有些奇怪,但经过身形和衣物对比,基本可以确定……”
周骁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清晰地汇报出了那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夫人最后出现在顾清风医生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