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系统最后通牒的时限,只剩下不足十二个时辰。治愈进度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拖拽,艰难地停留在94.1%,那最后的0.9%,仿佛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横亘在林薇与那迫在眉睫的95%死线之间。
偏殿内,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林薇结束了又一轮程式化的“陪伴”任务,回到这间熟悉的囚笼。表面上,她依旧维持着那副因“努力”而略显疲惫、却依旧柔顺专注的姿态,但内心深处,焦灼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焚毁。
不能再等了!系统的耐心显然已经濒临极限。她必须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找到更有力的筹码,或者……至少弄清楚,那“灵魂锻炉”启动的具体细节,为自己争取哪怕多一瞬的反应时间。
“禁忌图书馆”……这个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那是魔殿深处一个被强大禁制笼罩的区域,据说收藏着诸多涉及上古秘辛、禁忌力量乃至世界本源的孤本典籍。夜玄曾明令禁止她靠近,连系统在发布任务时,也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个地方。
越是禁止,越是可能藏有真相!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要潜入禁忌图书馆!
这无异于虎口拔牙。且不说图书馆本身的强大禁制,光是夜玄那无处不在的感知和系统严密的监控,就足以让她万劫不复。但此刻,她已别无选择。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暂时引开注意力的契机。
机会出现在傍晚时分。系统发布了今日最后一项常规任务——前往魔殿药圃,采集几味用于安神熏香的夜息草。药圃位于魔殿西侧,距离禁忌图书馆所在的北殿区域,尚有一段距离,但路径上,会经过一条相对偏僻、监控可能稍弱的回廊。
林薇依言前往药圃,动作麻利地采集着夜息草,神态自然,仿佛全心投入任务。然而,她的心神却高度集中,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环境的每一丝变化——巡逻魔仆的规律、能量监控节点的分布、以及……远处北殿方向那隐隐传来的、更加晦涩古老的禁制波动。
采集完毕,她并未立刻返回偏殿,而是状似无意地,向着那条偏僻回廊走去。她的步伐不疾不徐,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心底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一步,两步……她踏入了回廊的阴影之中。
系统的监控波动如影随形,但在这相对边缘的区域,似乎确实比核心区域稀疏了一丝。林薇不敢怠慢,立刻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同时,从袖中取出了一枚之前偷偷藏起的、蕴含着微弱混乱能量的“扰神石”。这是她利用制药边角料,结合一丝“墟核”对能量的微妙干扰特性,偷偷炼制的小玩意儿,效果微弱,但或许能制造一刹那的干扰。
她算准一个监控节点扫描的间隙,指尖微弹,将那枚“扰神石”悄无声息地射向回廊另一端的角落。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能量线路接触不良的杂音响起。几乎同时,林薇感觉到锁定在自己身上的监控波动,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近乎可以忽略的凝滞和偏移!
就是现在!
她身形如同鬼魅,凭借着对魔殿结构的熟悉和“墟核”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如同一缕青烟,沿着阴影死角,急速向着北殿方向潜行!她没有动用灵力,纯粹依靠肉体的力量和精准的预判,规避着沿途可能存在的禁制和耳目。
心跳如擂鼓,冷汗浸湿了内衫。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终于,一座巍峨、古老、通体由漆黑巨石垒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禁忌气息的建筑,出现在她眼前。巨大的石门紧闭着,上面铭刻着无数扭曲的、仿佛活物般缓缓游动的暗金色符文,仅仅是靠近,就让她灵魂战栗。
这就是禁忌图书馆!
她不敢直接触碰石门上的禁制。目光急速扫视,最终落在石门旁一扇不起眼的、似乎是通风或维护用的侧窗上。那侧窗同样被符文覆盖,但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其中一处符文的能量流转,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连贯的滞涩。
赌一把!
林薇屏住呼吸,将全部心神沉入“墟核”,模仿着那符文滞涩处流露出的、一丝极其古老衰败的气息,同时,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她伸出指尖,如同蜻蜓点水般,轻轻点向那滞涩的节点。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处的符文光芒骤然黯淡了一瞬!侧窗露出了一道缝隙!
林薇毫不犹豫,身形一缩,如同灵猫般钻了进去!
内部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些镶嵌在墙壁上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磷石提供着照明。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纸张、灰尘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知识本身腐朽后的怪异气味。无数巨大的、顶天立地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得密密麻麻,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卷轴、玉简、骨书以及一些材质不明的奇异载体。
这里就是知识的禁区,真相可能埋藏之地!
林薇不敢耽搁,立刻开始搜寻。她没有时间去仔细翻阅,只能凭借直觉和对能量波动的感知,快速掠过一排排书架。
“魔功辑要”、“上古凶兽图录”、“异界通道考”……诸多光看名字就令人不寒而栗的典籍被她迅速排除。她的目标明确——与献祭、仪式、规则契约相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面的“扰神石”效果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就在她心急如焚之际,她的目光被书架最高层,一个被厚厚的灰尘覆盖、材质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暗灰色匣子吸引。那匣子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与她怀中涅盘凰羽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古老的——死寂与终结的气息!
她费尽全力,小心翼翼地将那匣子取了下来。入手冰冷沉重,上面没有任何锁孔,只有一些模糊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
她尝试着将一丝微不可察的、“墟核”特有的气息探入纹路之中。
“咔哒。”
一声轻响,匣盖自动滑开。
里面没有卷轴,没有玉简,只有一张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不知由何种材质制成的暗金色书页。书页上,用一种仿佛由凝固的血液书写的、充满了不祥与威严的古老文字,记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
“……‘终末献祭仪轨’详解……”
“……遴选‘界外之魂’为引,以其至纯情感为薪,燃于‘命运之炉’……”
“……‘心核’凝聚之关键,在于引动‘钥匙’(即寂灭载体)本能之‘渴求’,以其力为锤,锻打魂薪……”
“……仪式成功之标志,‘心核’剥离,‘钥匙’暂得安抚,世界崩解延缓一纪元……”
“……然,此乃逆命之术,每一次献祭,皆消耗世界本源生机,加速终极‘大寂’来临……”
“……‘协议’执行者(旁注:或称‘系统’)需确保献祭自愿性之‘表象’,此乃规则漏洞,亦为仪式成立之基……”
一字一句,都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林薇的认知!这上面记载的,比洞穴刻痕和骨片遗言更加详细、更加系统、更加……令人绝望!
它明确指出了“钥匙”(夜玄)的“本能渴求”是锻造“心核”的关键!解释了所谓“治愈”的本质!更是赤裸裸地揭示了这献祭是在饮鸩止渴,加速世界的灭亡!而“自愿性表象”这个规则漏洞……
林薇的手指剧烈颤抖起来,几乎握不住这张轻飘飘却重逾山岳的书页!
就在这时——
“吱呀——”
禁忌图书馆那扇沉重的石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正在被缓缓推开!
一道冰冷、熟悉、带着无边威压的寂灭气息,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了这方禁忌之地!
夜玄!
他来了!
林薇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那道逐渐清晰的、高大而恐怖的身影,手中的暗金书页飘然滑落。
四目相对。
夜玄的目光,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落在了她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那张飘落的、记载着最终真相的书页之上。
整个禁忌图书馆,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