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那场名为“辅助引导”的认知风暴过后,林薇表面恢复了平静。她依旧每日进行着谨慎的“规则叩问”,锤炼着“归墟弱水”,巩固着对“墟核”的微末掌控。治愈进度在这样规律且“安全”的修炼下,缓慢爬升到了-92.5%。她依旧埋首于文书工作,但更加小心,不再试图从宏观层面去串联信息,而是将注意力转向更具体、更不易被系统判定为“偏离”的细节——比如,各类药材的特性、低阶功法的运行原理、以及势力范围内各据点的人员配置和资源流动。
她需要立稳脚跟,需要展现价值,更需要一个合理的、能够接触更多资源和人脉的“身份”。文书工作能提供信息,但不够。她需要一个更主动的支点。
机会,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伴随着血腥气和仓惶的脚步声,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林药师!林药师在吗?救命啊!” 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声音在药庐院外响起,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林薇正在屋内整理一批新送来的灵草目录,闻声眉头一蹙。她被安排在此处,虽有“见习药师”的名头,但主要工作是整理文书,刘管事并未明确要求她接诊,药庐另有几位正式的低阶药师负责日常事务。这声呼唤,透着不同寻常的急切。
她起身推门而出,看到院门口围着几个衣衫褴褛、面带惊惶的仆役,他们抬着一个简易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脸色惨白如纸,左腿自膝盖以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鲜血浸透了粗糙的裤管,还在不断渗出,最触目惊心的是,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败色,隐隐还有细小的、如同黑色纹路般的东西在皮肤下蠕动。
“魔气侵蚀?”林薇心中一凛。她在文书里看到过类似描述,通常是在与低阶魔物战斗或被魔域边缘气息污染后出现,处理不当,魔气入心脉,必死无疑。
“怎么回事?”一个穿着正式药师袍、面色倨傲的中年男子从主药庐方向快步走来,是负责药庐日常的赵药师。他瞥了一眼伤者,眉头皱紧,“抬到偏房去。怎么这么不小心?又是去后山废弃矿洞那边偷采劣等灵石被魔蠕虫咬了吧?”
那几个仆役唯唯诺诺,不敢反驳,脸上满是绝望。赵药师的态度很明显,这种底层仆役因“违规”受伤,且涉及魔气侵蚀,救治麻烦,价值不高,他并不十分上心。
“赵药师,求求您,阿吉他还年轻……”一个年纪稍长的仆役哀求道。
赵药师不耐地摆手:“魔气已开始蔓延,需要先用净魔散稳住,再行接骨。净魔散价值不菲,你们……”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们付得起代价吗?
那几个仆役的脸色更加灰败。
林薇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着。伤者的状况确实危急,魔气在缓慢侵蚀生机。赵药师的处理方案理论上没错,但净魔散是否对症且不说,等他们凑够“代价”,这少年恐怕早已魔气攻心。而且,她注意到那灰败肤色下蠕动的黑色纹路,似乎与她感知中的某种低阶“墟”力污染有些微相似,却又驳杂不纯。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飞快闪过。这是一个机会,一个验证她所学,并在此地建立初步人望的机会。风险在于,若救治失败,或手段引人怀疑,可能会带来麻烦。
但,见死不救,非她本性,亦不符合她“立足”的长远需求。
“赵药师,”林薇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弟子近日整理古籍,偶见一则针对此类低阶魔气侵蚀的应急之法,或可一试,所需药材皆为基础之物,成本低廉。”
赵药师斜睨了她一眼,带着审视与不悦:“你?古籍?林薇,莫要逞能。魔气非同小可,岂是儿戏?”
“弟子明白。”林薇不卑不亢,“正因非同小可,才需尽快处理。若此法无效,再使用净魔散不迟,至少可延缓魔气蔓延,为后续救治争取时间。若有效,亦可为药庐节省资源。”
她的话合情合理,尤其“节省资源”打动了赵药师。他沉吟片刻,挥挥手:“既如此,你便试试。但丑话说在前头,若出了纰漏,你自行承担后果!”
“谢药师。”林薇微微颔首,随即不再理会他,快步走到担架旁。
她先是以【渊瞳】仔细观察伤口,确认那魔气本质确实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墟”相关的寂灭气息,但主体仍是狂暴的混乱能量。这让她心中稍定。
“将他抬到那边光亮处,按住他,可能会有点疼。”林薇指挥着那几个手足无措的仆役,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让慌乱的人们下意识地听从。
她迅速返回自己房间,取来她私下里按照现代医学消毒理念和此界草药知识配置的简易清创药液(主要成分是几种有消炎止血作用的低阶灵草),以及一套她让仆役帮忙打磨的、用火焰灼烧消毒过的薄石片和骨针(替代手术刀和缝合针)。
没有麻药,过程必然是痛苦的。林薇让仆役塞住伤者的嘴防止他咬伤舌头,然后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
她先用清创药液冲洗伤口,洗去大部分污血和表层魔气。接着,她拿起石片,动作精准而迅速地刮除那些明显被魔气侵蚀、呈现灰败色的坏死组织。每一下都伴随着少年剧烈的抽搐和闷哼,鲜血汩汩流出。
周围的仆役看得脸色发白,赵药师也抱着胳膊冷眼旁观,嘴角带着一丝讥诮,显然不认为这种“蛮干”能起效。
刮除坏死组织后,暴露出的创面上,那些细小的黑色纹路依旧在蠕动。林薇知道,关键在此。
她放下石片,伸出右手食指,心念一动,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归墟弱水”在她指尖凝聚。她不敢动用太多,生怕那寂灭气息反客为主,伤及少年根本。她要利用的,是“归墟弱水”那远超净魔散的、对能量(尤其是这种带有寂灭属性的混乱能量)的“终结”与“净化”特性。
她将指尖悬于创面上方,操控着那丝微不可见的“归墟弱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轻轻触碰、引动那些黑色纹路。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顽固蠕动、抗拒普通药力的黑色纹路,在接触到“归墟弱水”气息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天敌,剧烈地扭动起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分解、最终化作一缕缕极其细微的黑烟,消散在空中!
有效!
林薇心中一定,动作更快。她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那丝弱水,在创面游走,将所有可见的黑色纹路一一净化。这个过程对精神力的消耗极大,需要极高的专注和微操,她额头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赵药师脸上的讥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疑。他虽感知不到“归墟弱水”的存在,却能清晰地看到创面上那令人头疼的魔气痕迹正在快速消失!这绝非寻常手段!
清除掉所有活跃的魔气痕迹后,林薇立刻撤回了“归墟弱水”。创面虽然依旧血肉模糊,但那种灰败的死气已经褪去,恢复了鲜红色,只是失血过多。
她迅速用准备好的止血药粉撒上,然后用消过毒的、浸泡过药液的柔软树皮纤维(替代纱布)进行包扎。最后,她才处理那断裂的腿骨。她没有高深的灵力接骨,但她懂得基本的解剖和固定原理。她让仆役帮忙将腿骨大致复位对齐,然后用削好的木片和坚韧的藤蔓进行了牢固的夹板固定。
整个处理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这个世界传统医术迥异的、冷静而精准的风格。
做完这一切,林薇才直起身,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因精神力和体力消耗而有些苍白。
“魔气已暂时清除,伤口也处理好了。但他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和补充气血的汤药。”她对那几个看得目瞪口呆的仆役说道,又报出了几味常见的气血草药名字,“按方煎服,每日两次。腿骨需要固定至少一个月,期间不能受力。”
那几个仆役如梦初醒,看着担架上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下来的少年,纷纷跪地磕头,感激涕零:“多谢林药师!多谢林药师救命之恩!”
赵药师脸色变幻,走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伤者的伤口和气息,确认魔气确实被清除得干干净净,腿骨固定得也像模像样。他看向林薇的眼神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轻视,而是带着审视、惊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你……用的是何法?那清除魔气的手段……”赵药师忍不住问道。
林薇早已准备好说辞,平静回答:“弟子在家乡曾偶遇一游方郎中,得授一些偏门技艺,恰巧对此类低阶魔气有效,具体原理,弟子亦不甚明了,只是照方抓药,依样画瓢罢了。” 她将一切推给虚无缥缈的“游方郎中”和“偏门技艺”,合情合理。
赵药师将信将疑,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不好多问,只是深深看了林薇一眼:“此事我会禀明刘管事。你……做得不错。” 最后四个字,说得有些干涩。
【叮!成功救治关键剧情边缘人物‘仆役阿吉’,间接稳定区域人心,轻微影响势力微末根基。】
【行为判定:符合‘维系稳定’潜层指令,奖励计算中……】
【奖励:初级医术(系统优化版)已发放,包含本世界基础药材精通、低阶丹方入门。】
【治愈进度:-92.5%→ -92.1%。】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意味。奖励的医术知识涌入脑海,确实比她自行摸索要系统许多。但林薇更在意的是系统对此行为的判定——“维系稳定”。这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测,系统的底层逻辑,倾向于“维持现状”,而非真正的“治愈”与“救赎”。
这件事像一阵风,很快在仆役和底层杂役中传开。“林药师”的名声,悄然在不起眼的角落流传开来。之后几日,竟陆续有仆役偷偷前来,求治一些陈年旧伤或疑难杂症。林薇来者不拒,谨慎地运用着系统赋予的初级医术和自己结合现代知识的理解,大多都能取得不错的效果。她不仅收获了感激,更通过这些底层仆役,听到了许多在文书上看不到的、关于这个势力、关于夜玄、关于外界风言的碎片化信息。
她正在以一种系统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编织着自己的信息网络和人脉根基。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几天后的傍晚,刘管事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回到药庐,第一时间便听赵药师汇报了林薇救治仆役之事。
刘管事听着,浑浊的老眼眯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不出喜怒。
“哦?游方郎中?偏门技艺?”他重复着林薇的说辞,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倒是小瞧了这丫头的能耐和运气。”
他挥退赵药师,独自坐在昏暗的静室中,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光,在虚空中划动,似乎在计算或沟通着什么。
“墟力感应敏锐,能初步驾驭并运用于微处……虽粗糙,却方向正确。”
“行事果决,懂得借势,更懂得在底层播种……”
“系统对此等‘维稳’行为给予正向反馈,果然如此……”
“时机,差不多到了。”
他低声自语,最终,指尖微光定格。
“该给她加点担子了,也正好……试探一下,那所谓的‘系统’,以及她背后的‘缘法’,究竟能支撑她走到哪一步。”
他起身,走向林薇所在的小院方向。
而此刻的林薇,刚刚结束一次成功的“规则叩问”,感受着“归墟弱水”又凝练了一丝,正准备梳理今日从求诊仆役口中听来的、关于“后山废弃矿洞近期异动频繁”的传闻。
她不知道,刘管事的归来,将为她看似平稳上升的轨迹,带来新的变数与……机遇。药庐显技,只是掀开了帷幕的一角,真正的暗流,即将汹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