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静室,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碎裂的冰刃上。药庐廊道昏暗,两侧石壁沁着阴冷的湿气,空气中弥漫的药味似乎也沾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林薇能清晰地感觉到,阴影中不止一道目光如同毒蛇般黏在她的背上,冰冷,充满恶意,那是墨渊的眼睛。他正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走向预定屠宰场的羔羊。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试图加快脚步。此刻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成为墨渊立刻发难的借口。她只是紧握着那枚边缘锋利的漆黑令牌,凭借着外门弟子对宗门基础区域的了解,朝着幽冥矿洞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挪动。
穿过层层殿宇,越往外走,环境越发粗犷荒凉。当那如同凶兽巨口般深邃、不断向外喷吐着阴寒煞气的矿洞入口出现在眼前时,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林薇的心依旧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
洞口高达数丈,边缘犬牙交错,仿佛是被强行撕裂的山体。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色煞气如同帷幕般垂落,隔绝了内外。洞口处有身穿重甲、气息彪悍的执法弟子守卫,他们眼神麻木,对偶尔被押送进来的、眼神绝望的苦役视若无睹。
林薇亮出那枚漆黑令牌。守卫头领瞥了一眼令牌背面的“幽冥三层”字样,又看了看林薇那苍白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怜悯?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机械地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记住,令牌是你唯一的身份凭证。十日后,凭此令方可出洞。若逾期未出,或令牌遗失……”守卫头领的声音毫无感情,“便永留此地吧。”
林薇点了点头,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混杂着矿尘与煞气的冰冷空气,一步踏入了那灰黑色的煞气帷幕之中。
瞬间,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
光线彻底消失,只有矿洞岩壁上零星镶嵌的一些散发着惨绿色或幽蓝色微光的苔藓和矿石,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空气粘稠而冰冷,浓郁的阴煞之气无孔不入,疯狂地试图钻入她的毛孔,侵蚀她的经脉。耳边充斥着各种诡异的声音——远处传来的、令人牙酸的挖掘声,不知名角落响起的、低沉压抑的嘶吼,以及煞气流动时发出的、如同万千怨魂哭泣的呜咽……
仅仅是站在入口附近,林薇就感觉体内的玄水真元自发地加速运转起来,抵抗着外界的侵蚀。那五滴渊水真元如同遇到了某种“劣质”但“量大管饱”的食物,既感到不适,又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吞噬的欲望。
她不敢停留,按照令牌上隐约指示的方向,向着通往更深层的矿道走去。越往下,环境越发恶劣。通道变得狭窄崎岖,地面上散落着惨白的兽骨和锈蚀的工具残骸。煞气浓郁到几乎化为黑色的雾气,遮蔽了视线,连那些发光的苔藓都变得稀疏。空气中开始出现一种诡异的、能干扰精神感知的力量,让人极易迷失方向。
途中,她遭遇了几波矿洞内特有的魔化生物。有如同阴影般贴地滑行、能喷吐腐蚀性煞气的“影蜥”;有由无数怨念聚合而成、发出惑人心神尖啸的“泣魂团”;甚至有一次,她远远瞥见一头体型庞大、周身覆盖着骨甲、在矿脉中啃食矿石的“噬矿兽”……
这些生物大多灵智低下,但感知敏锐,对生灵气息充满攻击性。林薇状态极差,不敢硬拼,只能依靠【能量微控】极力收敛自身气息,结合【精神拟态】模拟出与周围煞气相近的“死寂”状态,如同融入环境的石头,小心翼翼地规避着它们。
过程凶险万分,好几次她都险些被察觉,全靠着一股狠劲和对环境越来越快的适应能力才险险躲过。她的伤势在这种持续的紧张和消耗中,恢复得极其缓慢,甚至偶尔还会因过度动用精神力而加剧。
但她发现,在这极致的阴煞环境中,《玄水诀》的运转虽然艰涩,效果却出奇的好。每一次引导渊水真元抵抗、甚至尝试炼化一丝外界煞气,都能让真元变得更加凝练一分,那种“渊深”的吞噬特性也在缓慢增强。【幽冥同调】的被动效果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锻炼”,她对阴寒、死寂属性力量的适应性和感知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这幽冥矿洞,对他人是绝地,对她而言,却像是一处残酷的……试炼场与资源库!
不知在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矿道中行进了多久,依靠着令牌上那点微弱的指引和自身越来越敏锐的煞气流向感知,她终于找到了通往第三层的入口——那是一个向下倾斜、更加深邃、煞气几乎浓郁如墨的狭窄洞窟。
站在入口,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扑面而来。与上层相比,这里的煞气不再仅仅是混乱和狂暴,更带上了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沉重的“死意”。
她没有犹豫,踏入了第三层。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仿佛陷入了更深的黑暗。第三层的空间远比上层广阔,仿佛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脚下是崎岖不平的、覆盖着黑色砂砾的地面,远处隐约可见坍塌的矿坑和废弃的巷道。空中漂浮着浓郁的、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煞气,那些发光的苔藓在这里完全绝迹,只有极少数特殊的、自身蕴含幽光的矿石,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零星闪烁,更添几分阴森。
这里的寂静也不同于上层,那是一种连魔化生物都稀少、万物归于沉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薇找了处相对隐蔽的、由几块巨大矿石形成的夹角,作为暂时的容身之所。她盘膝坐下,全力运转《玄水诀》,五滴渊水真元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精纯而沉重的阴煞死气。伤势在这种高效的“以毒攻毒”下,开始真正意义上地缓慢修复。
就在她沉浸于修炼,逐渐适应这第三层可怕环境时——
“咚……”
一声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搏动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是夜玄的心跳?!
不,不对!
林薇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惊疑。这声心跳……虽然感觉上与夜玄那黑暗太阳的搏动同源,带着类似的冰冷与死寂规则,但其“源头”……似乎并非遥不可及的主殿方向,而是……近在咫尺?!
她凝神感知,将【幽冥同调】和【能量微控】催发到极致,仔细分辨着那心跳声传来的方向。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她藏身之处旁边,一块半埋在地里、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约莫一人高的矿石上!
是这块石头?!
这块石头在……“心跳”?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触摸那冰冷的石面。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
“咚!!”
更加清晰、更加有力的搏动感,顺着指尖猛地传入她的体内!与她自身的玄水真元,甚至与体内那属于夜玄的封印之力,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与此同时,她“看”到——那漆黑粗糙的石体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银色纹路,伴随着心跳的节奏,骤然亮起,又骤然熄灭!那些纹路……与她在变异幽冥藻上见过的“冥纹”极其相似,但却更加复杂,更加……充满了一种古老的“生命”力?!
这块石头……是什么东西?!
它为何会拥有与夜玄同源的心跳?!
它内部那如同生命脉络般的冥纹又是什么?
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脑海:
难道……这幽冥矿洞深处,孕育着与夜玄力量本源相关的……某种“活”的矿脉核心?或者说……是夜玄那散逸出来的、极其微小的力量碎片,在漫长岁月中,与矿脉结合,孕育出的……某种奇特的“子体”或“衍生物”?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这块“心跳顽石”,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远比外界煞气更加精纯、更易吸收的同源能量?
是一个可以更加安全、近距离研究夜玄力量本质的样本?
还是一个……可能引动未知危险的……定时炸弹?
她看着眼前这块沉默的、却在内部进行着规律搏动的黑色矿石,感受着那与她灵魂深处回响的心跳逐渐同步的韵律,仿佛听到了命运齿轮再次转动的声音。
在这幽冥矿渊的最深处,她似乎……触碰到了墨渊也未曾料到的、更加接近真相的……秘密。
这块“心跳顽石”究竟是何物?
林薇会如何利用它?
它与夜玄之间存在着怎样的联系?
这意外的发现,又将为她绝望的处境,带来怎样的转机或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