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强制的欢愉中沉浮。系统的“强制镇静程序”像一张巨大的、黏稠的甜蜜蛛网,包裹着林薇的每一缕思维,试图将她拖入无知无觉的深渊。那亿万冰针穿刺的剧痛与程序强行灌输的“幸福”感交织,形成一种足以逼疯任何正常心智的酷刑。
然而,在那被层层包裹的意识最深处,一点冰冷的火焰始终未曾熄灭。那是她以自身意志锻造的、对系统、对这不公命运最彻底的憎恨与反抗之心。这火焰,依托于“墟核”那丝微弱的、与世界寂灭本源相连的共鸣,以及“蚀界魔瞳”带来的、对规则虚妄本质的冰冷洞察,顽强地燃烧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外部施加的极端痛苦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那层厚重得令人作呕的“幸福”外壳。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偏殿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般,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视野中,系统的提示冰冷地闪烁着:
【强制镇静程序结束。执行者意识稳定性恢复至可接受范围。警告:再次触发禁忌言论将导致永久性意识格式化。】
【治愈进度更新:97%。】
【距离血月升起:144:18:11。】
97%!
在她那番近乎自毁的试探之后,进度竟然又向前推进了!是因为她“成功”引起了夜玄更深的情绪波动(哪怕是负面的),还是系统在加速推进,不再顾及任何“治愈”的假象,只求尽快完成收割?
她艰难地转动眼球,偏殿内一片狼藉,仿佛被风暴席卷过。桌椅化作齑粉,墙壁上布满裂痕,空气中还残留着狂暴能量碰撞后的焦灼气息。夜玄已经不在了。
他去了哪里?
他被她那些破碎的暗示触动了吗?
还是……更加愤怒,决定亲手在仪式上处置她这个“胡言乱语”的祭品?
无从得知。
系统的监控如同最严密的囚笼,将她牢牢锁住。她不能再尝试用语言沟通,那等于自寻死路。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只剩下绝望地等待最终时刻降临这一条。
不。
还有一条路。
一条她早已规划好,却始终未曾真正启动的,最为凶险、成功率也最低的绝路——隐秘计划。
这个计划的核心,不在于外部援助(魁七已失联),不在于言语说服(已被封禁),而在于她自身,在于她对系统规则漏洞的利用,以及她体内那些系统无法完全掌控的力量——“蚀界魔瞳”与“墟核”。
计划的第一步:深度内潜,规避监控。
她闭上眼,不再试图对抗那层“幸福”外壳,反而主动向其沉溺。她将自己所有的意识,所有的真实情感,所有的反抗意志,都深深地、深深地压缩、隐藏,沉入那由“墟核”气息构筑的、连系统扫描都似乎难以完全穿透的意识最底层。表层意识,则完全交给了系统程序去操控,让她看起来像一个被彻底“修正”好的、等待着奉献一切的完美工具。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脸上挂着系统赋予的、充满期待与宁静光辉的笑容,仿佛正在憧憬着“救赎”的完成。她甚至依照系统的指示,开始缓慢地、虔诚地整理自己的仪容,换上系统提供的、更适合“仪式”的素白长袍。
一切表现,都完美符合系统的期望。
【执行者状态稳定,符合最终阶段要求。】系统的评价带着一丝程序化的“满意”。
然而,在那完美伪装的最深处,林薇的潜在意识,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冷静,开始行动。
计划的第二步:点燃魔瞳,窥探节点。
她不能调动灵力,那会立刻被系统捕捉。但她可以调动“蚀界魔瞳”的力量。这股力量源于夜玄的赠予,本质高于此界常规能量,甚至可能与系统的底层规则存在某种程度的异构。
她将全部的精神力,如同纤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蛰伏在眼底的那丝冰凉。没有激发它去看破物质,而是引导它向内,去“观看”自身!
在魔瞳的视界下,她自身的形态开始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无数金色能量丝线编织而成的、复杂到极点的网络。这些丝线穿透她的血肉,缠绕她的骨骼,连接她的灵魂,如同提线木偶的操控绳——这就是系统在她体内布下的监控与引导网络。
而在她的心脏位置,一团异常明亮、几乎凝成实质的金色能量正在缓缓搏动,散发出强烈的情感波动——那是被系统标记和提炼的、“治愈进度97%”的“心核”雏形。它像一颗金色的肿瘤,寄生在她的生命本源之上。
魔瞳的力量继续向内渗透,试图寻找这些能量网络的节点,寻找那与外部“秩序之弦”连接的数据通道。这过程极其危险,如同在雷区排雷,稍有不慎,触动任何一条能量丝线,都可能引发系统的毁灭性打击。
冷汗浸湿了她内层的衣衫,但她的表情依旧宁静,甚至带着微笑。
找到了!
在能量网络与“心核”雏形连接的几个关键节点,以及一条隐隐通向虚无、散发着超越此界规则气息的细微通道旁,她“看”到了几个极其微小的、能量流转稍显滞涩的点。这些,或许就是她之前刻意制造能量损耗,以及系统规则本身存在的、微不足道的“瑕疵”。
计划的第三步:墟核共鸣,埋设“悖论”。
这是最关键,也是最疯狂的一步。她要利用“墟核”,在这些节点和通道附近,埋下“炸弹”。
“墟核”本身无法被直接驱动,但它可以与特定的“意念”产生共鸣。林薇将自身那极致冰冷的、对系统所谓“救赎”的否定,对“牺牲”定义的颠覆,以及那份宁愿同归于尽也绝不任其宰割的决绝意志,高度凝练,形成一股纯粹的“悖论”意念。
这股意念,与系统追求的“纯粹正向情感能量”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其毒药。
她引导着魔瞳的力量,包裹着这股无形的“悖论”意念,如同最微小的手术刀,避开那些活跃的能量流,极其缓慢、极其精准地,将其注入那几个微小的节点瑕疵之中,并尝试附着在那条细微的数据通道内壁上。
这个过程,消耗的是她的本源精神力量。每注入一丝“悖论”,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意识底层就虚弱一分,但她表层那“幸福”的笑容却越发灿烂动人,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反差。
她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在自己灵魂上进行的手术。稍有差池,就是意识崩溃,或者提前引爆系统惩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倒计时:143:01:49。
她终于完成了对所有预设节点的“污染”。那股“悖论”意念如同潜伏的病毒,悄然隐匿在系统光鲜的能量网络之下,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与此同时,她做了一件连自己都觉得疯狂的事情——她将那个自创的、代表终结与反抗的破碎圆圈符号,用同样的“悖论”意念,铭刻在了“心核”雏形的最核心处!
这不是破坏,而是污染。她要让这最终被收割的“果实”,带上看不见的“剧毒”。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魔瞳的力量沉寂下去,深层意识也因过度消耗而变得昏沉。她将所有的一切再次深深隐藏,只留下那具被系统完全操控的、完美的“治愈者”躯壳。
【执行者生命体征出现短暂波动,已恢复稳定。建议补充能量,维持最佳状态。】系统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扫描结果却显示一切正常,甚至因为她的“绝对顺从”,能量运转效率还有所提升。那点微小的波动,被归因于最终阶段前的正常生理反应。
林薇依言,拿起系统凝聚出的能量液,小口啜饮着。动作优雅,表情虔诚。
没有人知道,就在刚才,在这片死寂的囚笼里,一场针对系统、针对命运的最隐秘、最决绝的反抗火种,已经被她亲手点燃,并深埋于自身毁灭的终点。
隐秘计划,启动。
高潮已过,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她成功了吗?那些埋下的“悖论”能否在关键时刻生效?夜玄的态度究竟如何?所有的答案,都指向那轮即将升起的、染血之月。
在极致的平静下,积攒着毁灭性的力量。倒计时:142:5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