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
时言的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公寓二楼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
火光冲天而起,热浪裹挟着碎石向四周炸开。
“小心!”
陆砚舟的厉喝被爆炸声吞没大半。他身体已先于意识做出反应,猛地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时言。
强有力的手臂铁箍般圈住时言的腰背,巨大的冲力让两人瞬间失去平衡,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狠狠撞向旁边一处半塌的墙面。
世界在颠倒旋转,身体在粗糙的地面上磕碰翻滚。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护怀中的人,陆砚舟几乎是将时言整个身体裹挟在自己身下,用自己的后背和肩臂去承受大部分的撞击和飞溅的碎石。
但这紧密的贴合,也意味着两人身体的每一处都不可避免地、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时言的肩膀撞上陆砚舟的胸膛,膝盖顶到对方的大腿,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后脑勺重重磕在陆砚舟的下巴上,疼得对方闷哼一声。
混乱中,身体紧密相贴,隔着不算厚的衣服,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硬度、温度、每一次因疼痛或发力而产生的细微颤抖。
尴尬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但在生死边缘,谁都没时间去矫情地喊痛或抱怨。
终于,惯性耗尽,两人重重地撞在一处掩体最内侧的墙角,停了下来。
尘土簌簌落下。
停下的姿势比翻滚时更糟。
陆砚舟高大的身躯几乎完全覆在时言身上,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和墙角之间。
时言的一条腿还屈着卡在陆砚舟的腿间,陆砚舟的一条手臂仍紧紧箍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撑在他耳侧的地面上。
两人的胸膛紧紧相贴,急促的心跳隔着胸腔疯狂擂动,传递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一种无法忽视的、过于亲密的压迫感。
时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缺氧,一半是这姿势带来的巨大尴尬。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砚舟沉重的呼吸喷在自己颈侧,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皮肤。
他下意识地抬手,掌心抵住陆砚舟结实的胸膛,微微用力推了推,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急促和沙哑:“陆砚舟,你……压着我了……”
陆砚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低头,两人近在咫尺的目光猝然相撞。
“你……”
时言挣扎着仰头,却看到陆砚舟眼眸里映着冲天火光,以及一丝同样被这过分亲昵的姿势搅起而极力压制的波澜。
“你先别动。”陆砚舟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
陆砚舟撑地起身的瞬间,手套边缘却突然勾住时言的衣服。他偏头扯拽时,干燥的唇峰猝不及防擦过对方脸颊。
时言睫毛狠狠一颤,沾着些许灰尘的脸颊还残留着轻微刺痒感,却见陆砚舟已经利落地翻身而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随手整了整凌乱的军装,转身就朝爆炸现场走去,看不出丝毫异样。
时言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的温热触感。
“小沈!发什么愣呢!”老赵在不远处喊他,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快来搭把手!”
时言这才回过神,赶紧跑过去扶起摔倒在地的老赵。
两人顾不上多说,立刻开始记录现场情况。老赵负责采访目击者,时言则举起相机,将混乱的现场和受伤的民众一一拍下。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好在伤亡不算严重。时言和老赵忙完已是深夜,赶回报社连夜写好了新闻稿。
“你这小子,文笔倒是越来越好了。”老赵揉着酸痛的腰,看着时言笔下流畅的文字,“不过今天可真是险啊,要不是那位陆长官……”
时言笔尖一顿,墨水在稿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
正说着,报社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士兵走了进来:“请问哪位是沈言沈记者?”
时言抬头,认出了这是陆砚舟的贴身警卫。
“少帅说,沈记者第一时间记录现场,肯定顾不上查看自己的伤。”士兵敬了个礼,“让我带您去医院。”
时言愣了一下,心头涌上一丝说不清的暖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发现衣袖不知何时被锐物划破,一道寸长的伤口凝着血痂。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护士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时言疼得“嘶”了一声。
“陆……少帅的伤怎么样了?”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士兵犹豫了一下:“少帅右臂被划了一大口子,医生说需要缝合。不过他现在还在现场,估计要忙到天亮。”
时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走出医院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时言站在空荡荡的街头,忽然很想等陆砚舟回来,亲口道一声谢。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念头实在可笑。毕竟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太多交集。
晨雾中,他独自回到了陆府。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生怕惊动值夜的春桃。可刚沾到床榻,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来不及想太多,便沉沉睡去。
朦胧中似乎听见春桃轻声唤他:“少夫人,该用早膳了。”
时言含糊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陷入梦乡。春桃见他眼下泛着青黑,便悄悄退了出去,吩咐厨房将早膳温着。
再醒来时,日头已近正午。
“嫂嫂!”
脆生生的呼唤伴着敲门声响起。时言一个激灵,慌忙将受伤的手臂藏到身后。
陆明萱已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个食盒,笑盈盈道:“我特意让厨房炖了山药排骨汤,最是滋补。”
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时言来不及遮掩的纱布上。
时言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强笑道:“不小心碰着了,不碍事。”
陆明萱眨了眨眼,竟真的没再多问,只将食盒放在桌上,轻快地说起今日学堂的趣事。
时言暗自松了口气,却听她话锋一转。
“哥哥明日就回府住了。这下终于有人陪嫂嫂了!”
汤匙“当啷”一声跌进碗里。
时言垂眸,盯着汤面上晃动的油星,半晌才挤出一句:“是吗?”
“嗯。”陆明萱没察觉异样,依旧兴高采烈,“母亲说哥哥受伤了,非要他回来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