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修!你竟然修了魔功?”向来冷静的温叙白此刻目眦欲裂,“你竟然自甘堕落!”
顾宴修偏着头,嘴角渗血也不擦:“只要能救他。”
“救他?”温叙白揪住他衣领怒吼,“你知不知道魔气会加速妖力溃散,他现在需要的是纯净灵气。”
仿佛印证这句话,时言的身体愈发透明,接近消散。
顾宴修浑身发抖,魔气不受控制地暴走,将屋内器具震得粉碎。他跪在榻前,双手悬在时言身体上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眼睁睁看着时言的身体越来越透明,那张朝思暮想了数日的面容正在一点点消失。
慌乱中他抓起时言的手贴在脸上,却直接穿过了自己的面颊——时言的手已经虚化到无法触碰实体了。
“不……不……”顾宴修声音支离破碎,突然转向温叙白跪下,“救救他,无论什么代价。”
温叙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惊得后退半步,苦笑道:“要救他,需有人自愿献出一魂一魄。”
说到这,他声音发涩,“以魂魄为引,灵力为桥,助他断枝重生。”
顾宴修立即抓住他的手腕:“用我的。”
温叙白猛地抽回手,药箱被撞翻在地,银针散落一地。
“你疯了?魂魄分离的痛苦堪比凌迟!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声音发抖,“幽精魂主哀乐,雀阴魄掌情欲。若失了这两魄,你今后便再不会哭不会笑,也……”
“也感受不到情爱。”顾宴修平静地接话,“我知道。”
屋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温叙白看着他死水般的眼睛,突然明白这些日子来他修炼魔功时究竟在想什么。从决定救时言的那一刻起,顾宴修就已经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
“不行!”温叙白突然暴怒地踢翻矮凳,“我是医师,也是你的朋友,不能眼睁睁看着你……”
门帘突然被掀开。童映雪端着药碗站在门口。她早就来了,方才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我来吧。”她放下药碗,“我修习过药王谷的养魂术,最适合做这种事。”
“胡闹!”温叙白罕见地失态,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根本不清楚要付出什么代价!”
童映雪抬头看他,轻声道:“我清楚。正因清楚,才不能让你来做。”
顾宴修眸光微动:“为什么?”
童映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声音低下来:“我不想看他为难。”
温叙白闻言一震,望向童映雪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顾宴修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颔首:“多谢。”
“别急着谢。”童映雪从袖中取出一串骨铃,“魂魄分离之术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你们两个都会魂飞魄散。我需要你全程保持清醒,再痛也不能昏过去,能做到吗?”
顾宴修已经脱下外袍,露出后背:“开始吧。”
童映雪深吸一口气,转向温叙白:“药引子准备好了吗?”
温叙白这才如梦初醒,急忙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玉盒:“千年雪灵芝,可以护住心脉。”他犹豫了一下,“映雪,你真的……”
“别废话了。”童映雪一把夺过玉盒,“再耽搁时言就要散干净了。”
温叙白咬牙点头,迅速在时言周围布下七星续命阵。七盏灯依次亮起,形成一个光圈将床榻笼罩。
童映雪则绕着顾宴修走了一圈,每走一步就在地上插下一枚骨铃,很快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脱上衣。”她命令道。
顾宴修利落地扯开里衣,露出精壮的后背。童映雪指尖蘸了朱砂,在他脊背上飞快勾画符咒。
每一笔落下,顾宴修的肌肉都会绷紧一分,但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是引魂符。”童映雪画完最后一笔,额头已经沁出细汗,“待会儿分离魂魄时,它会保护你的主魂不被一并抽离。”
温叙白此时也准备好了药炉,将雪灵芝碾碎投入:“服下它,能减轻痛苦。”
顾宴修摇头:“留给言言。”
“你?”温叙白气结,“没有雪灵芝护体,你会痛死的!”
“我说了,留给他。”顾宴修的语气不容置疑。
童映雪与温叙白对视一眼,无奈叹息:“随你吧。”她转向温叙白,“你主阵,我护法。”
温叙白深吸一口气,站到阵法中央,双手结印:“顾宴修,你想清楚了?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
顾宴修只是平静地看向床上几乎透明的时言,轻声道:“开始吧。”
“魂引归元,魄散还虚,启!”
随着温叙白一声低喝,七盏灯同时爆发出刺目光芒。童映雪摇动骨铃,铃声如泣如诉。
顾宴修只觉得后背上的符咒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笔在皮肉上刻画。
“第一魄,雀阴。”温叙白指尖射出一道银光,直入顾宴修后心。
“呃……”顾宴修浑身剧震,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被生生撕扯出来,那种痛苦无法形容,就像有人用钝刀一点点割开他的灵魂。
童映雪加快摇铃速度,口中念念有词。铃声形成一道屏障,将顾宴修痛苦的嘶吼隔绝在内,不让其干扰阵法运行。
“坚持住!”她低喝一声,“这才刚开始!”
顾宴修咬破舌尖,鲜血顺着唇角滑落。他双手死死扣住膝盖,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后背上的符咒已经变成血红色,一缕淡灰色的雾气正被缓缓抽出——那是雀阴魄。
雾气离体的瞬间,顾宴修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他下意识想扯动嘴角,却发现面部肌肉仿佛凝固了一般,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雀阴魄已出。”温叙白引导那缕灰雾飘向时言,“接下来是幽精魂。”
童映雪突然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骨铃上:“以血为媒,护尔神魂。”
铃声骤然变得尖锐,顾宴修只觉得天旋地转。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痛苦席卷而来,他眼前发黑,耳中嗡鸣,仿佛有人将他的灵魂放在磨盘上一点点碾碎。
“顾宴修,看着我。”童映雪一把扳过他的脸,“不能昏过去,昏过去就前功尽弃了!”
顾宴修瞳孔已经涣散,全靠意志强撑。他机械地重复着:“言言……言言……”
“第二魂,幽精。”温叙白再次施法,这次是一道金光射入顾宴修眉心。
“啊——!!!”
顾宴修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感到自己的记忆、情感、所有与时言有关的悸动与温暖,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拽出。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空洞。
金色的幽精魂被缓缓抽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与之前的灰雾一起融入时言体内。
刹那间,时言透明的身体爆发出耀眼的青光,一株嫩芽虚影从他心口处舒展开来,贪婪地吸收着魂魄之力。
“成功了!”温叙白声音颤抖,“时言的灵体开始稳固了!”
童映雪却无暇庆祝,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顾宴修:“喂!别睡,还没结束!”
顾宴修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机械地转头看向时言,缓缓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及时言脸庞时僵住了——他的手指冰冷僵硬,再也感受不到那熟悉的温度。
“宴修?”温叙白试探着唤道。
顾宴修慢慢收回手,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什么时候能醒?”
温叙白与童映雪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眼前的顾宴修语气平稳,眼神却死寂一片,就像一潭不会流动的死水。
“大概三天。”温叙白小心地回答,“你的魂魄需要好好休养。”
“我没事。”顾宴修站起身,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照顾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