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踏上了宁安的土地。天空的颜色变得愈发浅淡,是一种介于灰白与淡蓝之间的、朦胧的色调,仿佛被稀释过的牛奶。
阳光虽然依旧时常露面,但热量大减,变得清冷而明亮,像巨大的探照灯,将万物照得清晰却不再温暖。
早晚的温差拉大,清晨的草木上常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阳光下闪烁如碎钻,午后又悄然消融。北风渐起,带着干爽的凉意,卷起地上最后的枯叶,打着旋儿送入渐枯的草丛。
山间的绿色进一步褪去,露出更多枝干的苍劲线条,唯有松柏依旧保持着沉郁的墨绿,为萧瑟的冬景增添一抹顽强的生机。
空气清冽,呼吸间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预示着更深的严寒尚未来临,正是天气还不是很冷的、宜人的初冬时节。
沈屿和王曼丽继续待在宁安市,安然享受着季节转换带来的静谧。“听松居” 内暖意融融,与屋外清冷的空气形成舒适的对比。
他们的生活节奏依旧不紧不慢,过着幸福安逸的生活。沈屿的画作题材开始转向冬日的山景与静物,色调趋于沉静,笔触更加内敛,追求一种“绚烂至极,归于平淡”的意境。
王曼丽则迎来了她创作生涯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她潜心创作数月的小说《微微一笑很倾城》终于顺利完成了。
与上次《去有风的地方》依赖沈屿提供核心创意和联系出版资源不同,这次,王曼丽展现出了极大的主动性和独立性。
从大纲构思、情节铺陈到人物塑造,几乎全部由她独立完成,沈屿仅在偶尔卡文时给予些许方向性的点拨。
完稿后,她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第一时间寻求沈屿的帮助,而是自己仔细整理了文稿,撰写故事梗概和推荐信,然后主动和之前合作愉快的出版社编辑联系,将稿件发送了过去。
整个沟通、洽谈的过程,她都处理得有条不紊。与编辑讨论修改意见、协商版税条件、审阅合同条款,她不再像初出茅庐时那般忐忑或过度兴奋,而是表现出了一种基于对自身作品信心基础上的沉稳与干练。
她甚至就书中涉及的游戏元素、网络用语等专业性问题,与编辑进行了深入的探讨,确保了作品的准确性和时代感。
最终,她独立地与出版社签定了出版合同,条件优厚,流程顺畅。当她把签好字的合同复印件拿给沈屿看时,脸上洋溢着的是混合着成就感与成熟自信的光彩。
“沈老师,你看!这次我可没靠你‘走后门’哦!全靠我自己谈下来的!”她扬着下巴,语气中带着小小的得意,像只等待夸奖的、终于学会独立捕食的小兽。
沈屿接过合同,仔细看了看条款,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做得很好。曼丽长大了,是位能独当一面的作家了。”
这份肯定,比任何物质奖励都让王曼丽感到开心。她扑进沈屿怀里,蹭了蹭他的胸口,闷声说:“那是因为有你在后面,我心里踏实,才敢放手去做呀!”
事业的顺利进展,让王曼丽的心情如这初冬的晴空般明媚。她开始着手构思下一个故事,同时享受着与沈屿耳鬓厮磨的居家时光。
两人或是在阳光充足的画室里,一个作画,一个看书,互不打扰却又气息交融;或是在温暖的客厅地毯上,并肩打着游戏,为虚拟世界的胜负大呼小叫;又或是简单地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分享一壶热茶,闲话家常。
日子流水般平静淌过,充满了细碎而真实的温暖。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网络世界的喧嚣并未因季节的宁静而止息。
关于周烨的《闪亮星途》和《终于等到你》的争议,还在继续发酵,虽然热度较之前巅峰时期有所下降,但余波未平。
周烨的粉丝们似乎将“扞卫偶像尊严”当成了某种持久战,依旧在不遗余力地控评、刷数据,并坚持不懈地攻击、贬低“安知鱼”和《终于等到你》,试图证明自家偶像的“清白”与“优秀”。
“冷门音乐人安知鱼”这个标签,依旧时不时被他们翻出来嘲讽一番,成为了粉圈内部一种巩固凝聚力的“外部假想敌”。
然而,这种圈地自嗨式的攻击,对于真正广大的路人听众和音乐爱好者而言,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吸引力,甚至开始引人反感。
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好奇而去聆听《终于等到你》,反而被其质量圈粉,自发成为“自来水”。
乐评人和媒体也开始更多地从音乐本身出发,分析《终于等到你》的成功之处,间接肯定了“安知鱼”的创作功力。
这场闹剧,客观上反而让“安知鱼”这个名字和其作品在更广泛的圈层中拥有了不俗的知名度,只不过这种知名度带着些许无奈的“黑红”色彩。
这天傍晚,沈屿正在书房整理画稿,王曼丽在客厅追剧,他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肖诗雅。
沈屿接通电话,那边传来肖诗雅带着歉意和些许疲惫的声音:“喂,沈屿?没打扰你吧?”
“没有,你说。”沈屿语气平静。
“哎……”肖诗雅先叹了口气,“沈屿,真对不起!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沈屿微微挑眉。
“就是因为《终于等到你》这首歌惹出来的那些麻烦事!”
肖诗雅语气懊恼,“我都有关注网上的动静,周烨那些粉丝……说话太难听了!天天在那儿胡搅蛮缠,把你也扯到了这场风波之中。
要不是我当初在订婚宴上唱了这首歌,也不会给你……给安知鱼老师惹来这么多是非。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看着他们那么说你,我心里真的很过意不去!”
她的道歉情真意切,充满了愧疚。显然,网络上的污言秽语让她这个直接的受益者和演唱者承受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尤其觉得牵连了默默帮助她的沈屿(安知鱼)。
沈屿闻言,淡然一笑,安慰道:“诗雅,不必道歉。歌写出来就是给人听的,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甚至有人诋毁,都是常态。
我既然选择了不露面,就早已做好了承受各种声音的准备。那些言论,于我如浮云,伤不到我分毫。你更无需为此挂心,影响了心情。”
他的声音沉稳而豁达,带着一种穿透纷扰的平静力量,让电话那头的肖诗雅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
“可是……他们说得真的很难听……”肖诗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夏虫不可语冰。”
沈屿淡淡道,“作品的生命力,最终由时间和大浪淘沙决定,而非一时的喧嚣。你的任务是把歌唱好,把日子过好,这就够了。”
“嗯!你说得对!”
肖诗雅被沈屿的豁达所感染,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起来,“那我就不纠结了!我和少军都很好,谢谢你的歌,它真的给了我们很多祝福!你也和曼丽好好的!”
“好,你们也是。”
挂断电话,沈屿放下手机,脸上并无波澜。网络上的风雨,于他而言,不过是遥远天际的隐隐雷声,甚至无法在他心湖中激起一丝涟漪。
他转头望向窗外,初冬的暮色正缓缓降临,远山轮廓模糊,天地间一片安详。客厅里,传来王曼丽追剧发出的轻轻笑声。
他微微一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画稿上。他的世界,始终在这里,在这座半山之上的“听松居”内,在笔墨丹青之间,在身旁那个简单快乐的姑娘的笑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