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杰和他那个同伴,浑身湿漉漉、狼狈不堪地驾着摩托艇逃离了沈屿垂钓的湾岔。
冰冷的湖水浸透了衣衫,湖风吹过,冻得他们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更让他们难受的是那份憋屈和愤怒!想他林大少爷,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不仅没打听到方婉秋的下落,反而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钓鱼佬戏耍了一番,还成了落汤鸡!
“妈的!妈的!!”林杰坐在颠簸的艇上,气得破口大骂,声音都变了调,“那个王八蛋!老子一定要弄死他!还有方婉秋那个贱人!肯定就躲在这鬼村子里!给我找!挨家挨户地找!”
同伴一边操控着摩托艇避开主航道的游船,一边苦着脸劝道:“林少,消消气,消消气!咱先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吧?这样下去非感冒不可!这破地方看着不大,肯定能找到人!”
摩托艇靠回主码头。两人哆哆嗦嗦地上了岸,立刻吸引了周围游客和村民好奇的目光。
看着他们这身狼狈相,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掩嘴偷笑。林杰脸上更是挂不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什么看!”他恼羞成怒地朝周围吼了一嗓子,拉着同伴,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村里快步走着,想赶紧找家店买件干衣服换上,再打听方婉秋的下落。
很快,他们看到了村里那家唯一的小卖部。门面不大,货品倒也齐全。林杰像看到救星一样冲了进去,指着墙上挂着的几件当地特色的粗布外套和裤子,颐指气使地对柜台后一位正在打盹的老大爷喊道:“喂!老头!把那几件衣服拿下来!快点!多少钱?”
老大爷被惊醒,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两个浑身滴水、态度嚣张的外来人,慢悠悠地坐直身体,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不卖。”
“什么?”林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不卖?你开店不卖东西?”
“衣服,不卖给你们。”老大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说完又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们。
“嘿!你这老东西!”林杰气得差点跳起来,伸手就要去扯墙上的衣服。
这时,旁边一个正在买烟的本地汉子,看似无意地往前站了一步,恰好挡住了林杰的手,瓮声瓮气地说:“外乡人,老大爷说了不卖,听不懂话?”
林杰看着对方结实的身板和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有点发怵,嘴上却还不服软:“他妈的!有钱不赚是傻子啊?你们这破村子怎么回事?”
那汉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但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林杰的同伴赶紧拉住他:“林少,林少,算了算了,跟个乡下人置什么气,我们再找别家!”
两人憋着一肚子火,从小卖部出来。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家门口挂着“住宿”牌子的农家乐。此时已近傍晚,天气更凉,湿衣服贴在身上冰冷刺骨。林杰想着先开个房间,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再说。
“老板!开间房!”林杰走进院子,对着一个正在收拾晾晒鱼干的中年妇女喊道。
那妇女抬起头,看到是他们俩,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手里的活计没停,直接回道:“没房了。”
“没房?”林杰指着院子里空荡荡的、明显没住满的客房,“那不是空着吗?你当我瞎啊?”
“空着也不租给你们。”妇女语气硬邦邦的,说完转身就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操!”林杰简直要气疯了,这村子的人都有病吧?他冲到屋门前用力拍打,“开门!有钱不赚你傻啊?信不信我投诉你!”
门没开,旁边一户人家的窗户倒是打开了,一个老太太探出头,没好气地说:“吵什么吵!再吵放狗咬你们!赶紧走!我们这不欢迎你们这种人!”
林杰和他同伴面面相觑,心里开始发毛了。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这些人好像串通好了一样针对他们!
“肯定是那个钓鱼的混蛋!”林杰咬牙切齿,“一定是他搞的鬼!妈的,找到方婉秋再说!”
两人又冷又饿,浑身难受,也顾不得换衣服了,只想赶紧找到方婉秋,出了这口恶气,然后立刻离开这个邪门的鬼地方。
他们拦住一个路边玩耍的小男孩:“喂!小孩!知不知道一个叫方婉秋的?开咖啡屋的住在哪?”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突然指着村口的方向:“往那边走,最漂亮的那栋白房子就是!”说完就跑开了。
林杰信以为真,连忙拉着同伴往村口方向快步走去。结果走到村口,哪有什么白房子?只有一片菜地和几棵老树!他们这才意识到被小孩耍了!
“他妈的!连小兔崽子都敢耍我!”林杰气得直跳脚。
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气温更低。两人又冷又饿,狼狈到了极点。他们看到不远处,“渔歌唱晚”农家乐的灯光已经亮起,隐约传来饭菜的香味和游客的谈笑声。
“不管了!先去吃点东西!暖和一下!”林杰咬着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农家乐里客人不少,露台上几乎坐满了。于老板正忙着给一桌客人上菜,看到林杰两人进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板!还有位置吗?给我们炒几个菜,快点!”林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点,但颤抖的声音和狼狈的样子还是出卖了他。
于老板放下盘子,走过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没位置了。而且,我们这不接待你们,请走吧。”
“又他妈是这句!”林杰彻底爆发了,指着空着的几张桌子,“那不是位置吗?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老子有的是钱!”说着就要从湿漉漉的钱包里掏钱。
于老板根本不吃这一套,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钱了不起?我说了不接待!听不懂?你们在湖上欺负沈老师,还想来找方老板的麻烦?当我们湄羽村没人了?赶紧给我滚!别逼我叫人轰你们出去!”
他的声音很大,露台上的游客们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看向这边。几个原本在厨房帮忙的村民也闻声走了出来,站在于老板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林杰二人。
林杰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钓鱼佬!是那个叫沈屿的家伙!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让整个村子的人都向着他?!
看着周围村民们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的眼神,林杰心里终于涌起了一股真正的恐惧。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偏僻的村子里,真要惹怒了这些村民,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他旁边的同伴也吓坏了,使劲拉他:“林少!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地方太邪门了!”
林杰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硬话。在众多冷漠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注视下,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最后一点嚣张气焰也被彻底浇灭,只剩下透骨的寒冷和难堪的羞耻。
他狠狠地瞪了于老板和周围的村民一眼,却不敢再放什么狠话,狼狈地转过身,在游客们窃窃私语和村民们的冷眼中,几乎是落荒而逃,逃离了农家乐。
两人沿着昏暗的村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码头方向走,想赶紧找到自己的摩托艇离开。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要么对他们视而不见,要么投来鄙夷的目光。连问路,都没人再搭理他们。
终于,他们回到了冰冷的摩托艇上。发动机轰鸣响起,载着两个又冷又饿、满心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的“落难”大少爷,逃离了这片让他们吃尽苦头、丢尽颜面的湖畔村落。湄羽村的灯火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如同一个冷漠的嘲讽。
来时嚣张跋扈,去时狼狈如丧家之犬。这一趟寻衅之旅,林杰不仅没能找到方婉秋,反而结结实实地领教了什么叫“众怒难犯”,什么叫真正的“社会性死亡”。而这个梁子,显然也结得更深了。
村里,“渔歌唱晚”很快恢复了热闹。于老板把事情简单跟大家说了一下,村民们纷纷叫好。
“呸!什么玩意儿!也敢来我们这儿撒野!”
“还想找方老板麻烦?也不看看方老板和沈老师为我们村做了多少好事!”
“就是!以后这种人再来,见一次撵一次!”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刚刚忙完咖啡屋生意、正和沈屿在“听竹居”院子里喝茶聊天的方婉秋耳中。
方婉秋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有厌恶,也有后怕。她看向对面悠闲品茶的沈屿:“林杰来了?还……被你弄湖里去了?”
沈屿放下茶杯,笑了笑,云淡风轻:“碰巧遇上,他自己没站稳。”
方婉秋知道肯定没这么简单,但也没多问。她沉默片刻,轻声道:“谢谢。也……谢谢大家。”
沈屿看着她:“麻烦不会就这么结束。林家,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方婉秋眼神一凛,握紧了茶杯,语气坚定:“我知道。但我不会退缩。这里是我的家,有支持我的人。我不会再让他们为所欲为。”
夜色中的湄羽村,灯火温暖。经过这场风波,村民们的凝聚力似乎更强了。而潜在的危机,也如同湖面下涌动的暗流,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