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诗雅的到来,像一阵轻柔的春风,吹皱了沈屿那潭近乎凝固的“躺平”生活,却并未掀起惊涛骇浪,反而增添了几分烟火气与人情味。
骑楼的三层小空间,因为多了一个人,似乎也变得生动起来。
起初几天,两人还保持着一种客气的距离感。
沈屿依旧早起锻炼、看书、钓鱼,肖诗雅则睡到自然醒,然后在房间里处理一些远程工作,或者坐在露台上对着江景发呆、写写歌。
吃饭成了两人最主要的交集。
肖诗雅主动承担了做饭的任务,美其名曰“报答收留之恩”。
然而,这位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天后,在厨房里的表现却实在……一言难尽。
她显然缺乏实战经验,要么是把糖当成了盐,炒出一盘甜腻的青菜;要么是火候掌握不当,将一条鲜活的江鱼煎得外焦里生;最离谱的一次,她试图做一道复杂的本地名菜“醉蟹”,结果酒放多了,整个厨房弥漫着浓烈的酒气,蒸出来的螃蟹醉意盎然,连沈屿这种对食物要求不高的人都有些难以下咽。
看着沈屿面不改色(实则内心挣扎)地吃下她那些“创意料理”,肖诗雅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脸颊绯红:“对不起啊,沈先生……我好像……没什么做饭的天赋。”
沈屿放下筷子,喝了口水,淡淡道:“没事,能吃就行。”
他倒不是客气,而是真的对吃不太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味道差点也能忍受。
而且,看着肖诗雅那副认真却又笨拙的样子,他反而觉得比吃那些精致的外卖更有趣。
几次失败后,肖诗雅终于放弃了“大厨”梦,改为给沈屿打下手。
沈屿虽然厨艺也一般,但至少步骤清晰,不会出太大差错。
于是,厨房里常常出现这样的景象:沈屿系着围裙,熟练地处理鱼获、切菜、掌勺,肖诗雅则像个好奇的小学生,在旁边递个盘子、剥个蒜,偶尔问些“为什么要先放这个?”“火候怎么控制?”之类的问题。
沈屿话不多,但会简单解释几句。气氛倒也融洽。
除了吃饭,两人的日常互动并不多,却有种自然而然的默契。
沈屿在露台看书时,肖诗雅会安静地坐在另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或者看剧本,互不打扰。
沈屿去江边钓鱼,肖诗雅有时会跟着,带着画板写生,或者只是坐在岸边看他钓鱼,一坐就是一下午。
晚上,两人偶尔会下一盘棋(肖诗雅棋艺很臭,但屡败屡战),或者一起看一部老电影。
话不多,但彼此的存在,让这栋老旧的骑楼,不再只有江风和水声。
日子就这样在幸江的流淌中,平静而舒缓地过着。
转眼到了暮春时节,雨水愈发频繁,天空总是阴沉沉的,细雨绵绵,一连数日不见阳光。
这天下午,雨势稍歇,转为毛毛细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和草木清香。
肖诗雅看着窗外烟雨朦胧的古街巷弄,忽然来了兴致。
“沈先生,雨好像小点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听说附近的古街很有味道,我还没好好逛过呢。”她提议道,眼神里带着期待。
沈屿正对着电脑修改一份关于本地鱼类的观察笔记(他最近的新爱好),闻言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如丝如雾的雨幕,又看了看肖诗雅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好。”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沈屿依旧是他那身万年不变的深色休闲装,肖诗雅则换上了一件素雅的藕荷色改良旗袍,外搭一件米白色针织开衫,长发松松挽起,别了一枚简单的玉簪,显得温婉又灵动。
她还特意从行李里拿出一把新买的、绘着青花瓷纹样的油纸伞。
“走吧!”她撑开伞,笑意盈盈。
细雨中的古街,果然别有一番韵味。
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油光发亮,倒映着两旁斑驳的骑楼和昏黄的路灯。
店铺门口悬挂的灯笼在雨雾中晕开一团团柔和的光。
因为天气不好,游客稀少,整条街显得格外幽静,只能听到雨丝落在伞面和青瓦上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评弹声。
肖诗雅像一只出笼的小鸟,兴致勃勃地东看看西瞧瞧。
她对那些卖传统小吃、手工艺品、旧书店的铺子尤其感兴趣。
买了一块热乎乎的桂花糕,非要分给沈屿一半;在一家绣品店前驻足良久,对一幅双面绣的江景图赞不绝口;还钻进一家旧书店,淘到了一本泛黄的关于本地民俗的旧书,如获至宝。
沈屿跟在她身后,步伐不疾不徐,帮她撑着伞。
他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偶尔在她询问“这个好不好看?”时,简短地回一句“还行”或“你喜欢就好”。
他的目光更多是落在那些古老的建筑、湿滑的石板路和屋檐下滴落的水珠上,像是在观察另一种形态的“自然”。
走到一段相对僻静、巷道蜿蜒的段落,两旁是高大的风火墙,爬满了青苔,雨水顺着瓦楞汇成细流,潺潺而下。
肖诗雅停下脚步,转过身,将油纸伞递给沈屿:“沈先生,帮我拿一下伞。”
沈屿接过伞。肖诗雅退后几步,站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中央,细雨沾湿了她的发梢和旗袍的肩线,她却毫不在意,对着沈屿展颜一笑,那笑容在朦胧的雨景中,干净得如同雨后初荷。
“帮我拍张照吧?这里好有感觉。”她拿出手机,调到拍照模式,递给沈屿。
沈屿愣了一下。
他很少拍照,更别说给别人拍了。但看着肖诗雅期待的眼神,他还是接过了手机。
他不太会找角度,只是凭着直觉,将镜头对准那个站在雨巷中、撑着油纸伞、巧笑倩兮的女子,按下了快门。
画面定格。
照片里的肖诗雅,背景是幽深的雨巷和斑驳的老墙,细雨如烟,她身姿窈窕,笑容温婉,仿佛从民国画中走出的佳人。
连沈屿这种对美不太敏感的人,都觉得这张照片……拍得不错。
“我看看!”肖诗雅跑过来,接过手机一看,惊喜地叫道:“哇!沈先生,你拍得真好!把我拍得这么好看!”她翻来覆去地看着照片,爱不释手。
沈屿摸了摸鼻子,没说话,心里却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愉悦?或许是因为完成了一项“任务”?
两人继续往前走,肖诗雅的心情明显更好了,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偶尔有零星的本地居民擦肩而过,也只是好奇地看一眼这对气质出众的男女,并未认出他们的身份。
在这种远离娱乐圈中心的小城,细雨的古街上,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游客,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逛累了,两人在一家临河的老茶馆坐下歇脚。
茶馆里没什么人,他们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细雨中的幸江支流,乌篷船静静停泊在岸边。
点了一壶本地产的绿茶和几样茶点,茶香袅袅,雨声潺潺,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肖诗雅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窗外的雨景,轻声说:“沈先生,这样的日子……真好。安安静静的,没人认识,没人打扰,就像……就像时间停住了一样。”
沈屿呷了一口茶,目光也投向窗外。
雨丝落在河面上,漾开圈圈涟漪。他确实觉得这样的日子很轻松。
没有目的,没有压力,只是随意地走走,看看,陪着一个人说说话(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他听),感受着这座城市的脉搏和雨天的宁静。
这比他一个人独处时,似乎……多了一点不一样的温度。
“嗯。”他简单地应了一声。
肖诗雅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对沈屿来说,这声“嗯”,已经是一种很高的评价了。
雨,还在下,不大,却绵绵不绝。
古街、茶馆、雨伞、旗袍……以及伞下并肩而行的两人,构成了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定格在这个暮春的午后。
沈屿心中那片习惯于孤独的“躺平”之地,似乎也因为这场雨、这条街、和身边这个人,悄然浸润了一丝湿润而柔软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