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太,24.34秒。”
计时器被按停,戴着遮阳帽,皮肤黝黑的田径教练面无表情地报出成绩,声音在空旷的跑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刚刚全力冲过200米终点的幸太,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珠如同雨点般从下巴滴落,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听到这个成绩,他眼中刚刚燃起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教练看着手中的秒表,眉头紧锁,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这也太慢了。我之前就强调过,以你现在的水平和竞争态势,200米必须稳定在23秒以内,才有机会在复试中脱颖而出。”
“对不起,教练……”幸太直起身,低着头,声音因为喘息和沮丧而有些微弱。
教练合上秒表,语气冷淡地做出了决定:“看来今年的青年队选拔赛,你不适合参加了。把状态调整好,专注基础训练,等下一年的机会吧。”
“教练!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幸太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急切和不甘,汗水顺着年轻的脸颊滑落,“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我可以加练,可以……”
教练抬手打断了他,没有再看他的眼睛,只是转头对着跑道旁等待的其他队员喊道:“下一个,健一,准备!”
看着教练转向其他队员的背影,幸太所有恳求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
他低着头,默默地走到场边,开始收拾自己的运动包和水壶,孤独的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
端木正司提着一个保温袋,站在体育大学的校门口。这是幸平大叔拜托他送过来的,里面是店里做的营养便当,专门送给在这里上学的侄子幸太。
端木见过幸太几次,那是个阳光开朗、充满干劲的少年,每次学校放假都会来店里帮忙,手脚麻利,笑容很有感染力。
正当他张望着校内时,看到了一个熟悉却显得格外落寞的身影,正低着头,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
“幸太。”端木招手喊道。
幸太闻声抬起头,看到端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端木哥?你怎么来了?”
“大叔让我给你送点吃的。”端木将保温袋递过去,敏锐地察觉到幸太的情绪不对,“怎么了?看你今天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幸太接过袋子,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袋子的提手,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很不好……今天的测试成绩……很糟糕。”
端木看了看时间,提议道:“边走边说吧?我正好没什么事。”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端木哥,”沉默了一会儿,幸太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迷茫和自我怀疑,“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有跑步的天赋?”
“为什么这么说?”端木侧头看他。
“我总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坚持了。”幸太的声音有些哽咽,“每天最早到训练场,最晚离开,力量训练、技巧练习、耐力跑……我一样都没落下。
我这么拼命,就是为了能进入国家青年队,那是我的梦想啊!可是……好像都没有什么效果,成绩一直卡在那里,怎么也上不去……”他越说声音越低,充满了挫败感。
端木安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安慰。他看着身边这个为梦想挥洒汗水却遭遇瓶颈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某种熟悉的执着。
“那成为青年队,是你的梦想吗?”端木问道。
“是的!”幸太毫不犹豫地回答,眼中重新燃起一丝火光,“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那些运动员代表国家在赛场上拼搏,听着国歌响起,我就觉得那太酷了!从那时候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他的语气变得坚定,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现实好像比想象中难太多了。”
端木停下脚步,看着幸太,目光平静而深邃:“有了梦想之后,有时会很郁闷,很难过,感觉看不到希望;但有时,又会因为一点点进步而变得热血沸腾,觉得一切都值得。这……大概就是梦想的滋味吧。”
他拍了拍幸太的肩膀:“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自我怀疑和沮丧上,不如把这份不甘,转化为继续努力练习的动力。”
幸太怔怔地看着端木,咀嚼着这番话。是啊,郁闷和怀疑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可能渗出的些许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端木哥!谢谢你!”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我现在就去练习!”
“我陪你。”端木说道。
…………
夕阳将整个跑道染成了温暖的金红色。其他队员已经陆续离开,空旷的场地上,只剩下幸太一道执着的身影。
他站在起跑线上,深呼吸,调整着状态。端木则拿着幸太的备用秒表,站在终点线附近。
“准备好了吗?”端木喊道。
幸太用力点头,摆出标准的起跑姿势,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跑道,眼神专注而锐利。
“跑!”
随着端木的口令,幸太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冲了出去!他的步频很快,摆臂有力,每一次蹬地都试图将全身的力量爆发出来。
少年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出一道充满力量感的剪影。
端木的目光紧跟着那道身影,手指虚按在秒表上。
幸太咬着牙,自己已经跑了两个小时了,感受着腿部肌肉的酸胀和肺部的灼烧感,但他没有减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更快!再快一点!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他几乎脱力,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双手再次撑住膝盖,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下来,砸在跑道上,迅速被蒸发或吸收。
端木按停了秒表,看了一眼,平静地报出数字:“24秒27。”
虽然没有达到教练要求的23秒,但比下午测试时快了0.07秒。
幸太喘着粗气,抬起头,看向端木,脸上虽然疲惫,却露出了一个释然而又充满斗志的笑容。
“我会加油的!”他大声对自己,也是对端木说道,“要更加,更加努力才行!”
…………
在跑道的另一端,另一组训练似乎刚刚结束。一个身材高挑,肌肉线条流畅的男生刚刚完成了一组冲刺跑。
“23秒54!漂亮,健一!这已经是二级运动员的标准了!保持这个状态,青年队选拔肯定没问题!”他的同伴看着秒表,兴奋地喊道。
被称为健一的男生擦了擦汗,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拿起地上的水瓶喝了一口水。
“健一,以你现在的成绩和状态,进入青年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同伴继续恭维道。
健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快步跑向了跑道旁树荫下,那里坐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
男子看起来比健一大不了几岁,面容清秀,但眼神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
“学长!”健一跑到轮椅前,语气带着尊敬,“我刚才按照你上次指点的方法调整了起跑角度和途中跑的节奏,感觉顺畅了很多!”
轮椅上的学长看着健一,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做得不错,你的悟性很好。不过还要注意后程的体力分配,最后三十米才是决胜负的关键。”
“是!我记住了!”健一认真点头。
学长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健一结实的手臂,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
“健一,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注意训练后的恢复和营养。千万不要……让自己的身体出现任何‘意外’。”
健一并未察觉到学长语气中的异样,只当是寻常的关心,用力点头:“放心吧学长!我一定会注意的!我的目标可是代表国家出战呢!”
学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操控着轮椅,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缓缓离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在跑道上,那影子,显得格外孤寂而漫长。
端木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个离去的轮椅背影,微微蹙眉。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摇了摇头,将这点异样暂时压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还在咬牙坚持的幸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