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睁开眼睛。
不是自己熟悉的卧室。
视野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漂白了。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甚至连自己的存在感都变得稀薄。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自己还保持着实体。
然后,他看到了那扇门。
一扇古朴厚重的木门,孤零零地矗立在白茫茫的空间中央,门扉紧闭,门把手是冰冷的黄铜色。
而在门前,站着那个男孩——小辉,或者说,是儿时的自己。
“我……这是怎么了?”楚风开口,声音在空旷中显得有些干涩。
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房间里,看到镜中三十岁的自己,以及那个指向镜子的男孩。
男孩抬起头,那双清澈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的眼睛望着他。
“这里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点。”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一边,是你现在所处的,名为‘楚风’的平凡世界。另一边,是你曾经作为‘端木正司’奋战的世界。”
“端木……正司……”楚风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那些混乱的碎片再次翻涌,绿色的装甲,狰狞的Amazon,野座间制药……记忆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堤坝,却仍隔着一层薄纱。
“你需要做出选择。”
男孩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在楚风周围闪烁,“回到你原来的世界,继续作为楚风的生活。或者,推开这扇门,再次成为端木正司,去到那个世界的重踏修罗之道!”
选择……
楚风看着那扇门,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作为楚风的生活不好吗?有慈爱的母亲,有一起嬉笑打闹的朋友,有平静安宁的日常。
冬日暖阳,糖炒栗子的香气,好友揽着肩膀的热情……这一切,不正是他潜意识里渴望的“平凡”吗?
可为什么,心底那份空洞感如此强烈?为什么看到那个绿色骑士的图片时,灵魂会为之震颤?为什么握住玩具枪时,身体会涌起战斗的本能?
我……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两个世界的抉择在他一念之间。
“很难选,对吗?”男孩的声音带着一丝理解,但他的模样开始变化,身高抽长,面容轮廓逐渐清晰,最终,变成了另一个与楚风一模一样的青年。
‘楚风’打了个响指。
周围的纯白瞬间如潮水般退去,景象飞速变换,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涌入鼻腔。
楚风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熟悉的医院走廊里,冰冷的灯光,匆忙走过的护士,还有尽头那间病房……那是母亲最后停留的地方。
“这是你母亲死亡的那一天。”
‘楚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一个人将你抚养长大,长时间的劳累让她的身体积累了许多疾病。而你,当时正在高考的考场上,根本没办法赶回来。”
楚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痛蔓延开来。
他记得,等他终于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只有白布覆盖的安静轮廓。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力感和悔恨,至今仍刻骨铭心。
“如果你去了别的世界,”
‘楚风’绕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这个世界的母亲,就连墓都没有人扫了。好可怜啊,不是吗?”
画面再次转换,回到了热闹的城市广场。他的好友们围了上来,脸上带着真挚的笑容。
“回来吧,楚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那个世界就不要管了。”
“怎么样?你的好友都希望你回去啊!”
‘楚风’摊开手,语气带着诱惑。
楚风看着好友们熟悉的脸庞,内心动摇得更厉害了。留在这里,似乎一切都那么美好。
见楚风仍在犹豫,‘楚风’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还在犹豫吗?那让你最想念的人来劝说你,如何?”
他再次打响了响指。
光影流转,广场的场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楚风童年记忆里那个温暖的家。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两道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身影。
“父亲……母亲……”楚风的声音哽咽了,眼眶瞬间湿润。父亲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温和而宽厚。母亲则带着那永远包容一切的慈爱笑容。
父亲走上前,粗糙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长大了,壮实了不少。看来我走后,你母亲把你照顾得很好。”
母亲则上前一步,轻轻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拥入怀中,像小时候那样抚摸着他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傻孩子,不要哭。”
感受到母亲怀抱那虚幻却无比真实的温暖,楚风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宣泄出来。
母亲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孩子,不要被过去束缚住。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看到你平安长大,妈妈就心满意足了。无论你选择哪里,只要是你自己的决定,妈妈都支持你。”
父亲也站在一旁,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们无法替你决定未来的路。但是,孩子,记住,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都要追随你自己的内心。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这才是我们对你的期望。”
母亲用力地点点头,笑容温暖而充满力量:“去吧,孩子。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们的骄傲。我们永远爱你。”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楚风望着逐渐消失的父母,用力地说道。
心中的迷茫和挣扎,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无私的爱抚平了许多。
父母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渐渐化为无数温暖的光粒子,如同萤火虫般缓缓升空,消散在空中,周围的一切又回到那白茫茫的空间。
“为什么!”
‘楚风’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你难道不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吗?那个世界有什么好?每天都要和Amazon那样的怪物战斗,时刻面临死亡的危险,伤痕累累!你到底图什么?”
楚风擦去眼泪,抬起头,眼中之前的迷茫和挣扎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然是因为,假面骑士很帅啊!”
“什么?”‘楚风’愣住了。
“我是……楚风,也是端木正司!”
楚风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如果那个世界的人,会因为我自己的私欲而受到伤害的话……那我还是放弃这欲望就好!”
“这样真的好吗?”
‘楚风’试图做最后的劝说,“那个世界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去拯救……”
“啊!是啊!”
楚风打断了他,迈开脚步,坚定地走向那扇紧闭的门,“但是,我可以救下更多的人!就算是伤痕累累也好,遍体鳞伤也罢……我也会用拳头去反抗!用牙齿去撕咬!我要选择的世界,从来不是靠别人来摆布,而是由我自己来决定!”
他伸出双手,用力抓住冰冷的黄铜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奋力一推!
门,纹丝不动。
“看吧,”
‘楚风’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一丝嘲弄,“门打不开。这说明你的觉悟还不够。”
“开什么玩笑!”楚风低吼一声,再次用力,“就凭这扇破门,也想验证我的觉悟?!”
他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楚风’,眼神锐利:“你!你一直在劝我留下,说到底,你也只是我内心留恋平静生活的执念所化!既然你也是‘我’,就应该知道我现在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帮我一把,另一个‘我’!”
‘楚风’沉默了,他注视着楚风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良久,脸上那抹诱导和嘲弄的神情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和理解的笑容。
“哈哈哈!”他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知你所想,感你所感。既然这是你最终的决定……”
他走上前,与楚风并肩,同样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门把手。
“那我就帮你打开它!”
两个‘楚风’同时伸出手,四只手紧紧握住了门把手。
门,发出沉重的“嘎吱”声,似乎松动了一丝!
但打开这扇门仍然十分吃力。
就在这关键时刻,第三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覆盖在了他们两人的手上。
那是一只女性的手,温暖、略显粗糙,却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和温柔。
不用看模样,楚风就能认出这只手。
是妈妈!
即使在光粒子消散的最后,母亲依然用这种方式,支持着他的选择,给予他打破困境的力量。
“谢谢你……妈妈!”楚风哽咽着,泪水混合着汗水滴落,但他嘴角却扬起了笑容。
“给我——开!!”
三人合力,那扇阻隔了两个世界的门,发出了轰然巨响,猛地向内敞开!门后是一片耀眼夺目的光芒,什么也看不清。
与此同时,楚风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骨骼微微作响,面容的线条变得更加硬朗,属于“端木正司”的记忆和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冲破了最后的封印,与他完全融合。
他回头,看向那个逐渐变得透明,化作光粒子的‘楚风’。
“再见了,楚风。”端木正司轻声道。
‘楚风’微笑着,身影彻底消散在光芒之中,只留下一句随风飘散的话语:
“啊,再见了。去拯救你的世界吧,端木正司。”
端木正司转过身,眼神再无迷茫,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一步踏入了门后那片未知的光明之中。
他选择的路,将由他自己,用拳头和信念,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