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食戟舞台·烈焰与冰晶
远月学园的中型展示厨房，此刻像被注入了沸腾的血液。
这是一间能容纳五百人的圆形场馆，中央是直径十米的开放式料理台，台面由整块巴西进口的墨绿岩板制成，光滑得能映出顶灯的光晕。四周的观众席呈阶梯状向上延伸，每一排座椅都配备了高清显示屏，能实时放大料理台上的每一个细节。场馆顶部悬挂着三十六盏可调色温的无影灯，此刻尽数亮起，将中央舞台照得如同白昼——连空气里漂浮的尘埃，都看得一清二楚。
比赛当天的晨光刚漫过场馆的玻璃窗，观众席就已坐得满满当当。低年级学生们占了大半，校服袖口别着的徽章五颜六色，像一片涌动的花海；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则多坐在后排，抱着手臂，眼神里带着审视与好奇。极星寮的成员们早早占了前排正中的位置，田所惠的手指绞着围裙带子，指节泛白，时不时踮脚望向后台的入口，嘴里反复念叨：“李浩同学应该没问题吧？他准备了那么久……”
“别担心，小惠。”一色慧手里转着个苹果，语气轻松却笃定，“能让李浩君沉下心准备三天的料理，绝不会简单。”
幸平创真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中央舞台的料理台。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李浩切水晶肴肉时的场景——那薄如蝉翼的肉片，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某种凝固的时间。可一想到水户郁魅那能把铁板烧得发红的烤炉，他的眉头又忍不住皱紧。
观众席的右侧，气氛截然不同。三十多个学生举着手绘的牌子，“肉魅”两个字用鲜红的颜料写就，边缘还画着喷薄的火焰；有人扯着印着“肉食至上”的横幅，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们大多是水户郁魅的同乡或追随者，此刻正用毫不掩饰的狂热目光盯着后台，像在等待君王登场。
上午十点整，场馆内的灯光突然暗下，只剩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穿着笔挺西装的主持人快步走上台，手里的话筒在灯光下闪着金属光泽。
“各位来宾，各位同学！”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场馆，带着恰到好处的激昂，“欢迎来到这场注定载入远月低年级史册的食戟对决现场！今天，我们将见证两位天才料理人，为了争夺‘霜降梦幻和牛肋条’的归属，更为了扞卫各自的料理理念，展开一场针尖对麦芒的较量！”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几声口哨。
主持人抬手示意安静，声音陡然拔高：“首先，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挑战者——她以狂野霸道的料理风格征服了无数味蕾，被称为‘行走的肉之辞典’，来自肉类世家的天才少女，水户郁魅同学！”
追光猛地转向后台入口，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水户郁魅大步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特制的黑色料理服，袖口和裤脚都收紧了，露出结实的手腕和脚踝；腰间系着宽宽的皮带，上面别着三把不同尺寸的料理刀，刀鞘闪着冷光。一头短发被发胶固定得根根直立，额前的碎发下，那双野性的眼睛像藏着火焰，扫过观众席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她没向任何人致意，径直走到右侧的料理台后站定。那料理台是节目组特意为她准备的，比普通台面宽出一半，下方嵌着一台银灰色的特制烤炉，炉口的金属边缘泛着被高温炙烤过的暗红。她抬手掀开台面上的红布，露出那条用保鲜膜裹着的霜降梦幻和牛肋条——即使隔着塑料，那红白相间的雪花纹理也清晰可见，在灯光下像一块流动的大理石。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吸气声。
“接下来，有请应战者！”主持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来自中华区，以精准到极致的刀工和细腻入微的火候掌控惊艳入学考试，是本届最受瞩目的转学生——李浩同学！”
追光切向另一侧的入口。李浩走了出来，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料理服，领口系得整整齐齐，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稳健，每一步都踩在追光的中心。面对观众席上或好奇、或怀疑、或带着敌意的目光，他只是微微颔首，像在回应一场无声的问候。
他走到左侧的料理台前站定。那是一张普通的白色料理台，上面整齐地摆着几样工具：一把薄刃片刀、一个青花瓷盘、一小盆泡在冰水里的绿色蔬菜，还有一个盖着纱布的陶碗。与水户郁魅那边的“重兵把守”相比，显得格外简洁，甚至有些“寒酸”。
“本次食戟的主题为——‘肉’！”主持人举起手卡，声音清晰，“两位选手需在三小时内，以肉类为主食材完成料理。评审团将从‘味’、‘香’、‘形’、‘意’四个维度进行打分，总分高者获胜！”
评委席缓缓从舞台侧面退出来。三位评委坐定，正中间的是罗兰·夏佩尔，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锐利，手指交叉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左手边是擅长西式料理的格林讲师，他留着络腮胡，总是笑眯眯的，却以对“火候精准度”的严苛要求闻名；右手边是研究亚洲菜系的中村讲师，她戴着细框眼镜，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据说对“食材本味的呈现”有着近乎偏执的坚持。
“现在，我宣布——”主持人高举手臂，“食戟，开始！”
话音未落，水户郁魅已经动了。
她像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俯身，一把扯掉和牛身上的保鲜膜。“嗤啦”一声，塑料膜被撕开的瞬间，和牛本身的淡淡奶香混着脂肪的醇厚气息，率先飘了出来。她反手从皮带上抽出一把三十厘米长的厚刃刀，刀身厚重，闪着寒光。
“看好了。”她低低吼了一声，手腕翻转，刀刃精准地落在和牛的肋条骨缝处。“笃！笃！笃！”三声脆响，每一刀都稳准狠，三厘米厚的肉块应声而落。切口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红白相间的油花在断面上铺展开，美得让人窒息。
台下的支持者立刻欢呼起来：“好！不愧是肉魅！”
她将肉块码在不锈钢托盘里，随即按下烤炉的启动键。“轰——！”一声闷响，烤炉内瞬间窜起半米高的蓝色火焰，热浪隔着三米远都能感觉到。李浩的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准时响起：【检测到高温热源，当前温度820c，并持续攀升至850c稳定值】。
水户郁魅抓起一块和牛，手腕一抖，精准地甩在烤网上。“滋啦——！”滚烫的金属与肉面接触的瞬间，油脂被瞬间逼出，化作带着焦香的白烟腾起，像一条扭动的白龙。她的动作极快，左手撒上粗海盐，右手捏起黑胡椒研磨瓶，“咔哒咔哒”几声，胡椒碎均匀地落在肉面上；最后，她从一个黑色陶罐里舀出一勺深褐色的粉末，手腕轻抖，粉末如同细雨般覆盖在肉上——那是她特制的香料粉，据说混合了七种烟熏红椒和三种产地不同的辣椒粉。
火焰像被驯服的野兽，温顺地舔舐着肉的表面。不过十秒钟，肉的边缘就烤成了焦黑色，中间却依旧保持着粉嫩。偶尔有几滴肉汁从表面渗出，滴落在火焰里，“啪”地炸开，激起更浓的香气。那香气霸道得很，带着炭火的焦香、脂肪的醇厚和香料的辛辣，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每个人的嗅觉神经。
台下的观众们看得屏息凝神，有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连创真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这家伙的火力……比上次练习赛时更猛了。”
与水户郁魅那边的“烈焰熊熊”相比，李浩这边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站在料理台前，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目光已经变得异常专注。他先是拿起薄刃片刀，用一块干净的绒布细细擦拭刀身，从刀柄到刀尖，每一寸都擦得发亮；接着检查了冰盆里的莴笋，叶片翠绿，根茎饱满；最后掀开陶碗上的纱布——里面是已经冷藏定型的猪蹄髈肉冻，长方体的块头，表面光滑得像镜子，泛着淡淡的琥珀色，透过半透明的肉冻，能隐约看到内部红白相间的肉丝，像琥珀里封存的风景。
【系统自检：所有食材状态正常。猪蹄髈肉冻：胶原蛋白凝固度98%，ph值6.2，最佳食用温度4-6c。莴笋：新鲜度9.7（满分10），含水量94%。梅子酱：酸甜平衡度92%，冷藏温度5c，风味稳定。】
李浩点点头，终于开始动手。他将陶碗里的肉冻完整倒在白色的料理台上，肉冻与台面接触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紧实得像块玉石。他拿起那把薄刃刀，刀柄在掌心转了半圈，刀刃朝下——这把刀是他特意请校工房打磨的，刃角只有15度，比普通片刀薄了三分之一，刀身还被温水浸过，保持在25c左右，刚好能避免低温让肉冻碎裂。
他的左手轻轻按在肉冻上，指尖稳住边缘；右手握住刀柄，手臂悬空，只靠手腕发力。刀刃落下的瞬间，没有丝毫滞涩，像切在凝固的蜂蜜里。“唰……唰……唰……”每一刀都快、准、稳，肉片离开刀身时，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巍巍的弹性。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
“那是……肉冻？”
“用肉冻参加食戟？还是跟肉魅的和牛比？”
“太离谱了吧……这玩意儿能有和牛香？”
李浩充耳不闻。他的眼睛半眯着，目光始终锁定在刀刃与肉冻的接触点上。系统的提示音在他脑海里持续响起：【切割厚度0.5毫米，误差±0.02毫米，符合标准。】【切割角度90度，断面平整度99.8%。】【当前已完成24片，预计需36片完成摆盘。】
不过五分钟，三十六片肴肉已经切好。他用刀尖轻轻挑起一片，对着灯光举起——肉片薄得能透光，肉冻部分像融化的水晶，里面的肉丝像纤细的金线，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他将肉片一片片摆在青花瓷盘的边缘，每一片之间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像精心排列的鳞片。
接下来处理莴笋。他拿起一根莴笋，去皮的动作一气呵成，露出里面嫩绿色的茎肉。然后，他的刀开始高速移动，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嗒嗒嗒嗒……”刀刃与台面碰撞，发出密集而规律的声响。不过十秒，一根莴笋就变成了堆成小山的莴笋丝——每一根都细如发丝，长短一致，粗细均匀得像用机器压出来的。
他将莴笋丝倒进沸水锅里，“焯三秒，不多不少。”他在心里默念。三秒一到，立刻用漏勺捞起，投进旁边的冰水盆里。“滋”的一声，水汽腾起，莴笋丝在冰水里迅速收缩，保持住最脆嫩的口感。沥干水分后，他从一个小罐里舀出一勺葱油——那是用葱白炸至金黄后滤出的，香气清幽不冲。加少许精盐和半勺白糖，用筷子轻轻拌匀，翠绿的莴笋丝顿时裹上了一层淡淡的油光，散发出植物的清香混合着葱油的醇厚。
最后是梅子酱。他从冷藏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碗，里面装着深褐色的酱汁，碗壁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他用一把银质小勺，小心翼翼地将酱汁舀进一个冰雕的小碟里——那冰碟是他提前冻好的，能保持酱汁的低温。酱汁在冰碟里微微晃动，散发出酸甜的香气，清冽得像山涧的泉水。
此时，水户郁魅的料理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她盯着烤炉上的和牛，眼睛一眨不眨。当肉块表面的焦黑达到她心中的“完美临界点”时，她猛地伸手，一把将烤网拽了出来。“呼”的一声，带着焦香的热浪扑面而来。她将肉块放在一块黑色的火山岩板上，用刀背轻轻敲了敲——焦脆的外壳发出“咔咔”的轻响。
她没有做复杂的摆盘，只是在岩板边缘摆了三颗烤得焦黑的蒜头，又掐了几叶新鲜的火箭菜，随意地撒在旁边。整个料理透着一股原始的粗犷：焦黑的肉皮，粉嫩的断面，流淌的肉汁，还有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滚烫香气。
台下的支持者瞬间沸腾了：“肉魅！肉魅！”喊声震得场馆的玻璃都在发颤。
而李浩这边，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摆盘。他将三十六片水晶肴肉在青花瓷盘中央摆成一朵绽放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琥珀色的肉冻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左侧放上一小撮翠绿的葱油莴笋丝，像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地；右侧的冰碟里盛着梅子酱，用小勺轻轻点了三滴在肴肉旁，深褐色的酱汁与琥珀色的肉冻相映，像水墨画里的点睛之笔。
没有狂暴的香气，没有灼热的温度，甚至没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可那素雅的画面里，却透着一种宁静的力量，仿佛能在喧嚣中劈开一片清凉的天地。
两位选手同时端着料理，走到评委席前。
“请评委品尝。”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低沉带着傲气，一个平静带着笃定。
评委们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水户郁魅的料理上。格林讲师已经按捺不住，率先拿起刀叉。他的刀落下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焦脆的外壳像薄冰般裂开，紧接着，鲜红的肉汁“啵”地涌了出来，顺着断面往下淌，在黑色的岩板上晕开一小片红。
他叉起肉块送进嘴里，眼睛瞬间瞪得滚圆，嘴里发出满足的喟叹：“嗯——！这是……这是把整头牛的力量都锁进了这一块肉里吗？！”他一边咀嚼一边赞叹，“焦脆的外壳带着炭火的烟熏香，咬下去的瞬间，肉汁在嘴里炸开，滚烫、浓郁，带着和牛特有的奶香！五分熟的熟度刚刚好，肉纤维嫩得像棉花，却又带着一丝嚼劲！盐和胡椒的量不多不少，刚好把牛肉的鲜味放大了十倍，还有那香料粉……带着点微辣，像在舌尖上放了一小簇烟花！”
中村讲师推了推眼镜，也切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几秒钟她紧绷的嘴角松弛下来，连连点头：“确实惊人。高温锁住了90%以上的肉汁，美拉德反应带来的焦香与和牛本身的脂肪香气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觉冲击。这种冲击不是粗暴的破坏，而是精准的引爆——水户同学，你对火候的直觉，已经超越了很多高年级生。”
连罗兰·夏佩尔都拿起了刀叉。他的动作很慢，切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半分钟后，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淡却带着分量：“火候控制精准，误差不超过5秒。肉汁保留率92%，美拉德反应达到理想峰值。作为一道追求极致爆发力的烤肉，它做到了‘形神合一’。”
水户郁魅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她侧过头，用挑衅的目光看向李浩，眼神里写满了“胜负已分”。
台下的欢呼声再次掀起高潮，支持水户郁魅的学生们甚至站了起来，挥动着牌子。极星寮的位置一片安静，田所惠的脸都白了，紧紧抓着创真的胳膊：“创真同学……李浩同学他……”
创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死死盯着评委席，手指无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在全场的喧嚣中，评委们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李浩那盘看似平淡的水晶肴肉。
中村讲师是研究亚洲菜系的，她迟疑地拿起筷子，目光在那薄如蝉翼的肉片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轻轻夹起一片，蘸了一点冰碟里的梅子酱，缓缓送入口中。
整个场馆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
这场烈焰与冰晶的对决，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关键的味觉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