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晴把江安哄睡后,轻轻拉过被角盖住他露在外面的小脚丫。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炕头那幅歪歪扭扭的画上——一棵树,三个人,树顶写着“快点熟”三个大字。
她盯着看了两秒,忍不住笑出声。
“你爹要是看见这画,非得说你这是‘战术级误导信息’。”她小声嘀咕着,顺手把画塞进枕头底下,生怕明天又被他翻出来当宝贝供着。
刚起身,手腕上的银镯忽然一热,像是有人隔着皮肉轻轻呵了口气。
她愣了下,低头摸了摸镯子:“老伙计,你也想他了?”
没等回应,意识已经滑进空间。
四合院中央那片田圃里,泥土松软湿润,灵泉在暖房边缘叮咚流淌。她蹲在角落,从布包夹层掏出一颗泛着微光的种子,在掌心滚了两圈。
“前天我说‘这年头连个像样的苹果都吃不上’,你倒好,立马甩我一颗神仙果种。”她对着空气抬眉,“行吧,算你懂话外音。”
她把种子埋进土里,指尖蘸了点灵泉浇上去,又拍了拍土:“听着啊小树苗,我家那位排长嘴上不说,可每次探亲回来,饭桌上第一筷子准夹凉拌苹果丝。你说他爱吃酸的吧,偏挑最甜的啃;说他爱吃甜吧,又非得加两勺醋才肯动筷——典型拧巴人。”
话音刚落,脚边嫩草微微晃了晃,一片新叶悄无声息地钻出土面。
慕晴眨了眨眼:“哟,还听得懂人话?那你记住了,不许偷懒。等你结出果子那天,就是他回家的日子。少一片叶子我都找你算账。”
她退出空间时,嘴角还翘着。
第二天一早,江安刚踏进家门就直奔她怀里,书包都没卸:“娘!果树长高了吗?”
“昨晚上偷偷量过,比你矮一头。”她一边给他解扣子一边回,“再说了,你天天问,它压力多大你知道吗?万一焦虑秃顶了咋办?”
“果树也会秃?”小孩瞪圆眼。
“当然。”她煞有其事点头,“前村老李家那棵梨树,就因为全村都说它‘光开花不结果’,直接抑郁落叶,现在改行当柴火堆了。”
江安吓得一哆嗦,拔腿就要往屋角跑。
“干啥去?”她拽住他后领。
“我去给果树打气!”他挣扎着,“它不能当柴火!我爹还没吃到呢!”
她乐得直拍大腿,松开手由着他扑到墙根,小脸贴着地面似的冲空气喊:“果树果树!你要坚强!我爹说了,英雄不怕苦,就怕没苹果吃!你一定要活成一棵英雄树!”
慕晴靠在门框上嗑瓜子,一边听一边点评:“这话递到前线能得表扬信,放这儿纯属精神污染。”
第三天,江安放学回来第一件事还是贴墙说话,语气都快哭了:“果树啊,我知道你不高兴,可能是因为我没好好念《团结就是力量》……但我保证明天领读加倍大声!你就发芽好不好?”
那晚,慕晴进空间查看,发现枝条竟真抽出第二片嫩叶,叶尖还挂着颗露珠似的光点。
她戳了戳,光点炸开一小团甜香。
“行啊你,还挺吃这套?”她叉腰,“看来以后得让江安每天来念一遍《为人民服务》,保准你蹿成参天大树。”
到了第五天,村里人开始议论今年春寒太狠,果园花苞都冻死了大半。
张婶路过时叹气:“怕是连秋收都得减产咯。”
慕晴正在院里晾衣服,听见了也不接话,只低头把江砚洲去年留下的军装摊开晒。
夜里,她又进了空间。
苹果树已经冒出第三片叶子,枝头隐隐鼓起一个小包,像是藏着什么不敢露面的秘密。
她凑近瞧了瞧,轻声说:“外面人都说今年结不了果,你是打算打他们的脸,还是准备随大流躺平?”
风没来,叶片却轻轻颤了一下。
她笑了:“我就知道你有骨气。”
第七天清晨,江安趴在炕上画画,嘴里嘟囔:“等爹回来,我要请他吃第一个苹果……不行,得先洗洗干净……也不行,得先擦干……哎呀,干脆我咬一口试试甜不甜再说!”
慕晴端着粥碗进来,听见了直接呛住:“你敢!那是给你爹准备的仪式感!谁让你试吃的?”
“可、可我想知道甜不甜嘛……”他缩脖子。
“甜不甜我说了算。”她坐到炕沿,吹了吹碗边,“我说甜,它就甜上天;我说酸,它能把牙倒穿。我可是掌握最终解释权的人。”
江安似懂非懂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娘,你说果树是不是也能听见我们说话?”
“怎么不能?”她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嘴里,“上次我说要把你爹的旧袜子挂在它枝头当肥料,它当场抖了三抖。”
小孩惊得差点从炕上滚下去。
当晚,慕晴缝补军装时,银镯忽然持续发热,像是被谁放在手心焐了好久。
她放下针线,闭眼沉入空间。
月光洒在田圃上,苹果树静静立着,第四片嫩叶舒展如扇,枝头那个小包终于裂开一角——一朵小小的、泛着微光的花苞,正悄悄睁开眼睛。
她指尖轻轻拂过花瓣,暖意顺着指腹爬上来。
“算你懂事。”她低声说,“没让我白讲那么多废话。”
她退出空间,重新拿起针线。
院子里静得很,只有风吹过屋檐的轻响。
江安不知何时醒了,光脚踩在地板上,小声问:“娘,果树……是不是快要结果了?”
“快了。”她穿针引线,头也没抬,“等它把花开完,就开始攒糖分。到时候一口咬下去,汁水能溅你一脸。”
“那我能舔一下吗?”他搓着手。
“不行。”她利落回绝,“第一口必须给你爹。”
“凭什么啊!”他急了,“我又不是没照顾它!我每天都给它加油!我还唱了《东方红》!”
“那你唱的时候它长叶子了吗?”她挑眉。
“这……”他卡壳。
“没长吧?”她冷笑,“而我昨天骂它‘再不结果就拔了炖汤’,今天一看,花都开了。可见它怕的是谁?”
江安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她瞥他一眼,忽而压低声音:“不过嘛……如果你愿意把你存的那颗蜜薯贡献出来当祭品,我可以考虑让你碰一碰未来的苹果皮。”
“真的?”他眼睛亮了。
“假的。”她一针扎进布料,“梦里啥都有。”
江安气呼呼钻回被窝,背对她不说话。
慕晴低头继续缝,嘴角却一点点翘起来。
夜深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墙角的银镯,轻声道:“听见没?小孩子都比你懂付出。”
镯子温温的,没有动静。
但她知道,那棵树,正在安静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