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的奖章刚收进铁盒,慕晴就翻出个大布包开始塞衣服。她把两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叠好压在底下,又扔进去三四个玻璃瓶,每个都贴了标签:蜜薯、灵泉、松脂胶。
“你这是搬家?”江砚洲站在门口问。
“去北京看闺女!”她头也不抬,“江悦画展明天开幕,咱不能迟到。”
江砚洲没动:“我请假了。”
“哟?”她扭头看他,“师长大人连部队都能撂挑子?”
“嗯。”他走进来,把军大衣挂上墙钩,“你去哪,我就去哪。”
“少来这套。”她嘴上嫌弃,手却慢了半拍,“你去了也看不懂画,站那儿跟根电线杆似的。”
“我能看懂她的画。”他说完,转身去拿行李箱,“她画的是家。”
车到北京那天下着小雨,三人直接奔央美展厅。江悦正和布展的人说话,看见父母来了,眼睛一亮,可下一秒又皱眉:“娘,你们怎么现在才到?”
“路上堵车。”慕晴摆手,“先别管这个,快带我去看看你的画!”
展厅里灯光打得很亮,墙上挂满了油画。一幅《冬储窖里的蜜薯》前围了几个人,正低声议论。
“这光影处理得真绝,红薯表面像是泛着光。”
慕晴一听,立马凑过去,拉着江砚洲的手臂说:“老江你看,这红薯为啥亮晶晶的?因为她娘天天往里藏甜心事儿!”
旁边人愣住,有人笑出声。
她不管不顾,继续大声说:“当年我在村里,用这些蜜薯救过冻伤的战士,喂活了战马,连炊事班炸锅那次,都是靠它稳住大家情绪——你说神不神?”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江砚洲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开口:“那年风雪封山,我带队巡逻七天,最后一晚靠着一口蜜薯味干粮撑过来。那时候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默默做这些事,只知道吃了心里暖。”
全场安静了一瞬。
有个戴眼镜的老教授走过来,看着《雪夜岗哨》这幅画,点头:“原来你们家的故事都在画里。”
江悦站在不远处,眼圈有点红。
可没等她高兴多久,工作人员急匆匆跑来:“江同学!《雪夜岗哨》颜料开裂了!边缘有裂缝,再不处理可能整幅脱落!”
江悦脸色变了:“怎么可能?昨天还好好的!”
一群人围过去查看,果然,画面右下角出现一道细纹,像被刀划过。
“运输时受潮了。”布展负责人直冒汗,“现在没法补,专业修复要三天。”
“三天?”江悦声音低下去,“画展就两天……”
慕晴蹲下来,眯眼看了会儿,突然笑了:“这不就跟咱家炕裂了似的?补补就好。”
她说完,悄悄把手伸进布包夹层,摸出一小瓶透明胶状物。趁着没人注意,她轻轻涂在裂缝处,掌心贴上去温了一会儿。
几秒钟后,她收回手,拍拍裤子站起来:“行了。”
“您干什么了?”工作人员瞪眼。
“吹了口气。”她眨眨眼,“我家传秘方,专治各种不服。”
那人将信将疑,拿放大镜一照,惊了:“裂缝没了!而且……画面质感好像更厚实了?”
江悦冲过来抱住她:“娘!你怎么做到的?”
“天机不可泄露。”慕晴咧嘴一笑,梨涡浅浅,“反正不是邪术,是亲妈buff。”
开幕仪式开始后,观展的人越来越多。有收藏家盯上了《家书抵万金》,直接找到江悦:“小姑娘,这幅画我要了。五万块,现金当场付。”
江悦摇头:“对不起,这幅不卖。”
“八万。”
“不卖。”
“十二万!全款!”对方急了,“签长期合作,以后你所有作品我们包销。”
江悦犹豫了,转头看向父母。
慕晴走过来,摇摇头:“你现在最大的资本不是画,是还能坐在教室里听先生讲课。”
江砚洲也上前一步:“江家的孩子,不卖命,只送情。”
收藏家愣住:“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慕晴叉腰,“我闺女不会为钱画画,但可以为需要的人画。”
江砚洲补充:“三幅复制画可以拍卖,所得全部捐出去。”
“捐给谁?”
“军人家属。”他说,“那些一个人扛家的人。”
现场一片安静。
老教授带头鼓掌:“好孩子,画里有根,手里有光。”
记者围上来采访:“江悦同学,你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
她看着人群外的父母和哥哥,笑了笑:“我画的不是风景,是我爸妈过的日子。”
晚上,一家四口在展厅合影。江安举着相机,站得笔直:“来,笑一个!”
慕晴嘴里含着颗蜜薯,腮帮子鼓鼓的,硬挤出个笑脸。
江砚洲站她身后,一只手自然地揽住她肩膀。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江悦忽然说:“哥,你能不能别总拍我们?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江安按下快门,说:“我现在的生活,就是记录你们过得好不好。”
照片洗出来之前,展厅管理员偷偷打开保险柜检查藏品。他戴上手套,轻轻掀开《雪夜岗哨》的画框背面,想确认编号。
指尖碰到木板时,他怔住了。
那道原本应该存在的裂缝位置,有一丝极淡的金色痕迹,像液体凝固后的纹路,在灯光下微微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