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洲挡在她身前那一下,动作快得像出枪,连屋里的风都跟着一滞。慕晴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是真怕她上报纸惹麻烦。
她刚想说“我又不是纸糊的,登个报能咋”,就听他低声道:“不行。”
不是商量,不是劝,是直接拍板。
屋里那姑娘举着通知单,脸都僵了。书记站在门口,眉头皱成个“川”字,可也没吭声。江砚洲这人平日冷得像块铁,可一旦认准了事,九头牛都拉不回。
慕晴叹了口气,伸手拽了拽他湿透的袖子:“行了江队,我听你的,不上报就不上。”
他这才松了口气,肩背微微塌下来一点。
外面雨势小了,只剩屋檐滴水的节奏,啪嗒、啪嗒,敲得人心静。
两人没再逗留,转身出了大队部。风一吹,湿衣服贴在身上,冷得人直打哆嗦。慕晴刚走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个屁股墩。
江砚洲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胳膊,二话不说蹲下:“上来。”
“哎?我自个儿能走——”
“闭嘴。”他后脑勺一偏,声音不大,却带着命令口吻,“你脚底打滑,摔了我不管?”
慕晴一噎,嘀咕:“你管得还挺宽。”
可她也没再推辞,乖乖趴上去。他背很宽,军装湿得发沉,可走起来稳得很,一步一个坑都不带晃的。
她把脸贴在他肩上,听见他喘气有点重,心里悄悄一揪,嘴上却欠:“江队长大人,您这算不算滥用职权?背着自家媳妇搞特殊化?”
他不理她。
她又笑:“要不我给您唱个《东方红》助助兴?保证让您走得更有劲。”
“再闹,”他头也不回,“把你扔河里。”
“威胁我?”她戳他脖子,“你舍得?”
他没说话,可耳根子有点红。
回了家,屋里冷灶寒炕,窗户缝漏风,冷得像冰窖。江砚洲先把炉子捅开,塞了把柴,火苗半天不着,呛得直冒烟。
“这柴潮了。”慕晴蹲在灶前,搓了搓冻红的手,“烧不起来。”
江砚洲皱眉:“我去换干的。”
“别。”她拦住他,“你先去换衣服,湿着容易落病根。”
“你呢?”
“我?”她眨眨眼,“我命硬,阎王爷见我都绕道走。”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抬手把她往怀里一拽,直接抱起来往床边走。
“哎哎哎!你干啥?!”
“换鞋。”他语气平静,像在汇报任务,“脚湿了,容易生冻疮。”
“我自己来——”
“闭嘴。”他又来这句,把她往床沿一放,单膝跪地,动作利落地给她脱鞋。
慕晴傻了:“江砚洲,你认真的?”
他不抬头,手指一勾就把她湿透的布鞋拽下来,又从柜底翻出双干棉袜,抖了抖灰,直接往她脚上套。
“你这……”她笑出声,“以后是不是还得给我梳头喂饭?”
“嗯。”他应得干脆。
她一愣:“啊?”
“嗯。”他又来一遍,抬头看她,眼神认真,“你要是不自己动,我就全包了。”
慕晴差点呛着:“你这是打算把我养废?”
“省得你到处跑。”他低声说,指尖蹭过她脚踝,动作轻,“雨天路滑,摔了我心疼。”
她心口一热,嘴上却更欠:“心疼?那你上次巡逻摔沟里,怎么不见谁心疼你?”
他手顿了顿,没接话,只把袜子拉好,站起身:“我去烧水。”
她看着他背影,忽然不想再闹了。
等他端着热水盆回来,她已经蹲在灶前,锅里水“咕嘟”冒泡。挂面下锅,打了个蛋,香气很快窜出来。
“你哪来的干柴?”他问。
“灵——哦,我早上晒的。”她差点说漏嘴,赶紧改口,“我早知道要下雨,提前收了点干草塞灶里。”
他“嗯”了一声,没怀疑。
面煮好,她盛了一碗,故意叹气:“唉,就一个蛋,咱俩谁吃?”
他接过碗,二话不说,把整颗荷包蛋夹进她碗里:“你送清单累一天,该补。”
慕晴皱眉:“我不爱吃蛋!腻。”
“那你刚才还盯着锅里流口水?”
“那是……反光!”她瞪眼,“你背我过河,才最耗力气,你吃。”
他低头看那颗蛋,没动。
她伸手要去夹回来,他忽然用筷子轻轻一拨,蛋黄“咔”一下裂开,一半留在他碗里,一半推回她碗中。
“那就……分着吃。”
慕晴一怔,随即笑出小梨涡:“行,江队发话,我服从命令。”
他低头吃面,嘴角微扬,热气往上窜,糊了他半脸。她看着看着,忽然伸手,用指腹蹭了下他鼻尖的面粉。
“干嘛?”他问。
“军容不整。”她笑。
他没躲,只把碗往她这边挪了挪:“再喝点汤。”
她捧着碗,吹了口气,小口啜着。汤是白水煮的,可喝进嘴里,暖得能化掉一冬天的寒气。
窗外雨歇了,风也停了。灶火将熄,余烬闪着微光。两人对坐吃面,谁也没说话,可屋里安静得刚刚好。
吃完,她伸手去拿碗,他按住她手:“我来。”
“哟,江队还讲究男女分工?”
“不讲究。”他起身收拾,“我怕你手冷。”
她没再争,靠在桌边看他刷锅。背影挺拔,动作利落,像在执行什么重要任务。
她忽然说:“江砚洲。”
“嗯?”
“你说咱俩以后,是不是也能让全村人都吃上白米饭?”
他回头,盯着她看了两秒,声音低却稳:“你种,我护。你想让谁吃饱,我就让谁吃饱。”
她咧嘴笑了,正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脸一变:“不会是书记又追来了吧?”
江砚洲放下碗,几步走到门边,拉开条缝往外看。
没人。
只有院角那棵老枣树,被风晃了一下,一片湿叶飘下来,砸在泥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