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篝火噼啪作响,将林薇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苏老头手里的玉佩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与她脖子上那块遥相呼应,像两条跨越二十年的血脉纽带,此刻正紧紧勒住她的心脏。
“跟我走,”苏老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带你去国外。‘潮声’的恩怨,陈轩的责任,都跟你没关系。你是苏家的孩子,不该染这些血腥。”
林薇摸着脖子上的玉佩,指尖传来熟悉的温度。那是外婆留给他的唯一念想,也是她第一次真切触摸到“亲人”的痕迹。去国外,过安稳日子……这个念头像温水,悄悄漫过她疲惫的神经。
可脑海里立刻闪过老K的尸体、“喇叭”圆睁的眼睛、“影子”小队队员们信任的眼神,还有“潮声之心”那稳定的“哒哒”声。那些画面像烙铁,烫得她心口发疼。
“我不能走。”林薇抬起头,声音虽然轻,却异常坚定,“‘潮声’现在是我的责任。”
“责任?”苏老头猛地提高声音,拐杖重重砸在地上,火星溅起,“你母亲就是被这破责任害死的!陈轩当年要是肯放下所谓的‘平衡’,带着晚晚走,她根本不会死!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提到母亲,林薇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象着苏晚在火海里的绝望,想象着陈轩当年的挣扎,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可她更清楚,现在的“潮声”早已不是当年的江湖仇杀场,它维系着滨海市地下世界的秩序,一旦崩塌,波及的会是无数无辜的人。
“外公,”林薇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您恨‘潮声’,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定了新规矩,不碰白粉,不害无辜,我在试着让它变好。”
“变好?”苏老头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叠照片,狠狠摔在地上,“你看看这些!这是陈轩当年为了巩固势力,默许手下做的脏事!这是你母亲当年救的那个‘伤员’,其实是个拐卖儿童的畜生!‘潮声’从根上就是烂的,你怎么救?”
照片散落一地,上面的画面触目惊心——烧毁的房屋,哭泣的孩子,还有苏晚年轻时含泪的脸。林薇蹲下身,指尖颤抖地捡起一张,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正是母亲去世的前一天。
原来……母亲当年救的,竟然是这样的人?陈轩当年的“平衡”,竟然藏着这么多肮脏的交易?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林薇的声音发颤。
“我查了二十年!”苏老头的声音里带着泣血的恨意,“我看着陈轩一步步把‘潮声’做大,看着他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扫清障碍,却对害死晚晚的真凶视而不见!他根本不是什么英雄,他是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林薇的脑子一片空白。这些事,陈轩的资料里只字未提,小说轩也从未说过。她一直以为“潮声”的根基是“秩序”,没想到底下埋着这么多腐烂的骸骨。
就在这时,工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影子”小队的队长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林姐,不好了!苏老先生带的人里,有顾明远的余孽!他们刚才偷偷发了消息,说您在这里,现在外面围了至少五十人!”
苏老头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几个黑衣人:“是你们?!”
那几个黑衣人瞬间掏出枪,对准林薇:“林小姐,对不住了。顾总生前吩咐过,一定要让您为他‘陪葬’。”
“外公,小心!”林薇猛地扑过去,将苏老头推开。子弹擦着她的胳膊飞过,打在篝火堆里,火星四溅。
“影子”小队的队员立刻拔枪反击,工厂里瞬间枪声大作。林薇拉着苏老头躲到一根石柱后,看着昔日的“亲人”变成枪口对准自己的敌人,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们不是我的人!”苏老头又惊又怒,“是我从国外找的安保,没想到……”
“是顾明远的后手。”林薇迅速冷静下来,从靴子里抽出弹簧刀,“他知道您会找我,早就布好了局,想借您的手引我出来,再让这些人杀了我们,一石二鸟!”
枪声越来越密集,“影子”小队的队员虽然勇猛,却架不住对方人多。林薇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兄弟,又看了看满脸悔恨的苏老头,突然明白了什么。
陈轩当年的隐瞒,或许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保护她。苏老头的恨意,源于失去女儿的痛苦,却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而她自己,夹在血脉亲情与“潮声”责任之间,看似是抉择,实则早已被卷入一张由仇恨、谎言和阴谋织成的大网。
“外公,”林薇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您说的对,‘潮声’的根是烂的。但正因为这样,才需要有人把它挖出来,重新栽。”
她猛地冲出石柱,弹簧刀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精准地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手腕。“影子”小队的队员见状,立刻跟着冲锋,局势瞬间逆转。
苏老头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的身影,看着她明明害怕却依旧挺直的脊梁,突然老泪纵横。这身影,像极了当年的晚晚,也像极了那个固执的陈轩。
战斗很快结束。顾明远的余孽被悉数歼灭,“影子”小队也付出了伤亡的代价。林薇站在满地狼藉中,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浑然不觉。
苏老头走到她面前,声音沙哑:“你……真的不跟我走?”
林薇摇头,从脖子上摘下玉佩,放在他手心:“这块您拿着。等我把‘潮声’彻底清理干净,会去找您,听您讲母亲的故事。”她顿了顿,补充道,“也会查清当年的真相,给母亲,给您,一个交代。”
苏老头握紧两块玉佩,看着眼前这个外孙女,突然明白了陈轩当年的固执。有些责任,一旦扛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他叹了口气,转身对剩下的几个亲信说:“备船,我们先回国外。等她的消息。”
看着苏老头离去的背影,林薇的眼眶终于湿了。她知道,这一别,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相见。但她不后悔。
血脉是与生俱来的羁绊,责任是自己选择的道路。这两条路或许会交叉,会碰撞,但终究要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影子”小队的队长走上前,递过急救包:“林姐,我们接下来……”
“回‘鱼档’。”林薇接过纱布,胡乱缠在胳膊上,“把陈轩当年的旧账,一笔一笔,都翻出来。”
她要知道所有真相,不管是肮脏的,还是残酷的。她要亲手清理“潮声”烂掉的根,然后,让它长出新的芽。
工厂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第一缕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照进来,落在林薇沾满血污的脸上。她抬起头,迎着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坚定的笑容。
路还很长,或许布满荆棘,但她不会再退缩。
因为她是林薇,是苏晚的女儿,是“潮声”的新“灯塔”。她要带着母亲的善良,陈轩的执着,还有自己的信念,把这条难走的路,一步步走成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