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的死像一块投入深海的石子,表面看涟漪渐消,底下却暗流涌动。“暗阁”的残余势力没再大规模露面,但陈轩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码头,盯着那枚“星辰之核”的芯片。
潮汐能实验站恢复了运转,只是每次去,陈轩都会多带两个人。阿力虽然手臂不便,但脑子转得快,负责盯着数据;小马年轻腿脚快,成了移动的“警报器”。
这天下午,张大爷又坐轮椅来实验站了。老人手里捧着个蓝布包袱,神秘兮兮地递给陈轩:“轩子,你看看这个。”
包袱里是本线装的旧书,封面已经磨破,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上面用毛笔写着《滨海渔志》。翻到中间,夹着张更旧的图纸,画着简易的水车轮轴,旁边批注:“潮汐之力,取之不尽,先祖尝以木轮捕潮,昼夜不息,惜乎力微……”
“这是我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张大爷指着图纸,“他说咱们老祖宗早就知道‘借海的力气’,可惜那时候没你们这些‘铁疙瘩’,只能靠木轮子瞎折腾。”
陈轩看着图纸上拙朴的线条,又看看窗外运转的金属采集器,忽然觉得,所谓传承,就是这样——从木轮到金属柱,从祖辈的摸索到父辈的实验,再到自己手里的技术落地,变的是工具,不变的是码头人对大海的敬畏与利用自然的智慧。
“张大爷,这太珍贵了。”陈轩小心地把图纸收起来,“我得把它放进冰库旁边的小展室,让大伙儿都看看。”
张大爷乐了,皱纹挤成一朵花:“好!让他们知道,咱码头人,祖祖辈辈都是‘跟海打交道的聪明人’!”
实验站的小展室很快布置好了,除了张大爷太爷爷的图纸,还放了陈轩父母的实验笔记复印件、“星辰之核”芯片的模型(真芯片被陈轩锁进了更安全的地方)。每天都有渔民来参观,指着展柜里的东西,跟孩子念叨:“看见没?这就是咱码头以后的‘新船桨’,靠海吃饭,也得靠海‘给劲儿’!”
氛围一天天好起来,连“暗阁”的阴影都似乎淡了些。陈轩甚至开始规划,等潮汐能彻底稳定,就把夜潮会所的照明也换成清洁能源,再在码头建个小型海水净化站——母亲日志里写的“海水全天净化”,他想一点点实现。
这天晚上,陈轩在夜潮会所整理母亲的日志,阿力突然闯进来,脸色煞白:“轩子!实验站……实验站的能量读数异常!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陈轩心里一紧,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实验站的监控屏上,潮汐能的曲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疯狂往峰值攀升,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阿坤带着几个工人试图关闭总闸,却发现系统完全失控,闸刀根本拧不动。
“是‘暗阁’的人!他们用了远程干扰器!”陈轩盯着屏幕上跳跃的乱码,“他们想逼我拿出真的‘星辰之核’!”
就在这时,实验站的广播突然响了,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机械音:“陈轩,交出芯片,停止实验。否则,三分钟后,能量过载,整个码头都会被波及。”
阿力急得满头大汗:“轩子,怎么办?真要把芯片给他们?”
陈轩看着屏幕上疯狂上涨的数值,又看了看窗外码头温暖的灯火——那是冰库的光,是渔民家的光,是无数人安稳生活的象征。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阿力,通知所有人,立刻撤离码头,越远越好!”他一边下令,一边冲向主控台,“我来拖住他们!”
“不行!轩子!”阿力想去拉他,却被陈轩甩开。
“这是命令!”陈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快!”
阿力咬咬牙,知道拗不过他,转身冲出去组织撤离。
陈轩盯着主控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他没有去拿真的芯片,而是将母亲日志里关于“能量熔断保护”的代码调了出来——这是母亲当年为了防止实验失控,偷偷写的后手程序,能在能量过载前,将核心能量引导至预设的安全装置,同时烧毁所有数据接口。
“还有一分钟!”广播里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陈轩额角渗出冷汗,代码还差最后几行。他能感觉到实验站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十、九、八……”机械音开始倒计时。
陈轩的手指猛地按下回车键。
几乎同时,主控台迸发出刺眼的蓝光,潮汐能采集器的嗡鸣瞬间消失,监控屏上的曲线猛地跌落,然后彻底变成一片空白。
广播里的机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实验站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陈轩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实验站,一切都像没发生过。潮汐能采集器安静地立在海边,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呼吸”。
李队带着技术人员检查了很久,最后得出结论:“能量确实被引导走了,所有数据接口也都烧毁了,‘暗阁’什么也没得到。只是……陈先生,你母亲的后手程序,把‘星辰之核’的应用数据也一起烧了。”
陈轩站在海边,看着平静的海面,轻轻“嗯”了一声。
“那……潮汐能实验,岂不是要从头再来?”李队有些惋惜。
“没关系。”陈轩望着远处的渔船,露出了释然的笑,“数据没了,可以再测;技术没了,可以再研究。但码头不能有事,人不能有事。”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我爸妈研究‘星辰计划’,是为了让生活变好,不是为了制造灾难。没了‘星核’的捷径,我们就一步一步来,用自己的力气,把码头的清洁能源,一点点做起来。”
日子又回到了平静的轨道。潮汐能实验从头开始,但这一次,陈轩不再依赖“星辰之核”的捷径,而是带着阿力、阿坤,还有码头的渔民们,一点点摸索,一点点调试。
没有了“暗阁”的威胁,也没有了急功近利的技术,码头的节奏慢了下来,却更踏实了。张大爷的冰库生意越来越好,渔民们的渔获能卖上更好的价钱;阿力成了实验站的“编外顾问”,用那只手把渔民们的经验转化成数据;陈轩则经常坐在冰库旁边的小展室里,看着祖辈的图纸和父母的笔记,一坐就是一下午。
有人问他:“轩哥,不觉得可惜吗?那么厉害的技术,说烧就烧了。”
陈轩总是笑着摇头,指了指窗外:“你看,冰库的灯还亮着,渔船还能出海,大家能安稳过日子……这就是最好的技术。”
夕阳下,他站在码头的栈桥上,看着金色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张大爷的“福顺号”正缓缓靠岸,渔获在甲板上堆成小山,渔民们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混着海腥气,成了最动人的诗。
陈轩知道,属于他的故事还在继续,码头的故事也在继续。没有了“轩爷”的狠辣传奇,却多了“陈轩”的温柔守护——守护这片海,守护这些人,守护一份烟火气十足的、真实的美好。
而那枚“星辰之核”的芯片,被他悄悄埋在了展室角落的花盆里,上面长出了一株小小的绿萝,叶子在海风中轻轻摇曳,像一颗跳动的、属于码头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