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轩在医院躺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滨海市的地下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暗阁”在滨海的据点被连根拔起，线人名单曝光后，不少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人物”接连落马，李局长借着这股势头，掀起了一场扫黑风暴，街头巷尾的小混混少了大半，连夜晚的霓虹灯都似乎干净了几分。
阿坤每天都会来汇报情况，语气里总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轩爷，以前跟‘暗阁’眉来眼去的‘东兴’那帮人，昨天主动把地盘交出来了，说以后唯您马首是瞻。”“城西的赌场老板托人送了幅齐白石的画，说是赔罪，当年他那场子，有‘暗阁’的股份。”
陈轩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问一句：“老刀怎么样了？”
“老刀恢复得差不多了，每天都去医院给您妈送饭，陪她说话，老太太挺喜欢他的。”阿坤顿了顿，补充道，“他好几次想来看您，都被我拦下了，知道您想清静。”
陈轩“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窗外。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床单上，暖融融的，却驱不散他心里那点若有似无的沉郁。
他知道，“暗阁”不会就此罢休。就像拔草没除根，只要春风一吹，总会再长出来。那个藏在欧洲的总部，那个从未露面的头目，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出院那天，老刀早早等在医院门口。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夹克，头发剪得利落，脸上的伤疤淡了许多，只是站在那里，双手还是忍不住绞在一起，透着股局促。
看到陈轩被阿坤扶着走出来，老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轩爷，我对不起您！您怎么罚我都行！”
陈轩停下脚步，看着他低伏的背影，声音平静：“起来吧。账，早就清了。”
老刀愣了一下，抬头时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替我挡的那一枪，够还清所有的债了。”陈轩看着他，“但过去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欠我的，欠你自己的，得用以后的日子慢慢还。”
老刀的眼眶瞬间红了，重重地点头：“我懂！轩爷，我这条命是您给的，以后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陈轩没再说什么，上了车。
车子刚驶出医院大门，阿坤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脸色渐渐变了，挂了电话后，声音凝重：“轩爷，李局长那边传来消息，‘暗阁’在东南亚的分部有动作了，他们把坤以前的残余势力整合了，还联系了几个当地的武装组织，看样子是想从边境渗透进来。”
陈轩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沉默片刻：“让‘影子’盯紧点，另外，通知边境的兄弟，提高警惕。”
“是。”
车子驶入“夜潮”会所的地下车库，陈轩刚下车，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王虎。
他瘦了不少，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手里提着个布包，站在阴影里，看到陈轩，眼神躲闪，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轩爷……”
“你怎么回来了？”陈轩的声音冷了几分。
王虎咽了口唾沫，把布包递过来：“这是……我在乡下攒的一点钱，当年欠您的，我想……”
“我不缺这点钱。”陈轩没接。
“不是的！”王虎急了，“轩爷，我知道我没脸回来，但我听说‘暗阁’要找您麻烦，我……我在边境混过几年，熟悉那边的地形，我想帮您！”他顿了顿，声音带着恳求，“就算您让我去放哨、去打杂，都行！我想赎罪！”
陈轩看着他眼里的恳切，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复杂的老刀，忽然笑了笑：“边境确实缺人。阿坤，给他安排个活，让他跟着兄弟们练练。”
王虎愣住了，随即狂喜涌上脸，连连鞠躬：“谢谢轩爷！谢谢轩爷！”
老刀也松了口气，看陈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他知道，陈轩不是忘了王虎的背叛，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愿意给所有想回头的人一个机会——也是给滨海，多留一份力量。
回到顶层办公室，陈轩泡了壶茶，刚喝了一口，阿坤就拿着一份加密文件进来了：“轩爷，‘影子’传来的，关于‘暗阁’头目的最新线索。”
文件里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和几行字。照片上的人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文字显示，这个人代号“先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曾是某个欧洲老牌家族的弃子，二十年前建立了“暗阁”，手段狠辣，尤其擅长用人心做局。
“用人心做局……”陈轩低声重复，指尖划过照片上那双眼睛，“倒是和我有点像。”
“轩爷，您打算怎么做？”阿坤问。
“等。”陈轩端起茶杯，“他想从边境进来，我们就给他搭个‘戏台’。他擅长做局，我就给他演一出‘请君入瓮’。”
接下来的半个月，滨海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在紧锣密鼓地布局。陈轩调动了所有能联系上的力量，从边境的哨所到城里的商铺，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只等“暗阁”的人钻进来。
老刀和王虎倒是出人意料地合拍。老刀熟悉“暗阁”的行事风格，王虎精通边境地形，两人配合着，给阿坤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这天晚上，陈轩正在办公室研究边境地图，老刀突然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解码器：“轩爷！‘影子’截获了一条‘暗阁’的加密信息，我破译出来了！”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月圆之夜，河口见。”
河口，是边境的一个小镇，也是走私最猖獗的地方。
陈轩眼神一凛：“他们要动手了。”
月圆之夜，河口镇。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边是低矮的土房，此刻大多黑着灯，只有几家杂货铺还亮着昏黄的灯泡，透着股诡异的安静。
陈轩带着阿坤、老刀、王虎，还有二十个精锐手下，潜伏在镇口的废弃粮仓里。粮仓的窗户破了几个洞，正好能看清主街的动静。
“轩爷，‘影子’说，‘暗阁’这次来了不少人，带头的是‘先生’的心腹，代号‘毒蝎’。”阿坤低声道。
陈轩点点头，目光落在主街尽头。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皮卡，车斗里盖着帆布，隐约能看到下面藏着东西。
午夜时分，一阵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十几辆摩托车呼啸着冲进镇口，停在皮卡旁边。为首的是个穿着黑色皮衣、脸上带着蝎子纹身的女人，正是毒蝎。
她走到皮卡边，掀开帆布——里面装的全是军火，从手枪到冲锋枪，甚至还有两挺轻机枪。
“动作快点，把东西搬到仓库，明天一早过界。”毒蝎的声音很脆，却带着一股狠劲。
就在她的手下开始搬东西时，陈轩打了个手势。
粮仓里的手下立刻行动起来，悄无声息地绕到镇口两侧，将摩托车的轮胎一个个扎破。
“谁？！”毒蝎警觉地回头，手里瞬间多了一把手枪。
陈轩从粮仓里走出来，身后跟着阿坤他们，手里的枪对准了毒蝎的人：“‘暗阁’的人，胆子不小，敢在我的地盘上动土。”
毒蝎看到陈轩，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冷笑：“陈轩？果然是你。‘先生’说，你是个有趣的对手，让我好好‘招待’你。”
“彼此彼此。”陈轩笑了笑，“不过，今天这戏，该收场了。”
他话音刚落，镇口突然传来警笛声！李局长带着边防警察，从两侧包抄过来，车灯将整个主街照得如同白昼。
“警察？！”毒蝎脸色剧变，“陈轩，你竟然和警察合作？！”
“对付你们这种杂碎，不用讲规矩。”陈轩的声音冰冷，“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或者……死。”
毒蝎眼神狠戾，突然抬手一枪，射向陈轩！
陈轩早有准备，侧身避开，同时下令：“动手！”
枪声瞬间响起，双方在狭窄的主街上交火。毒蝎的人虽然有武器，但被警察和陈轩的人两面夹击，很快就溃不成军。
毒蝎见势不妙，转身想跑，却被老刀拦住。两人缠斗在一起，老刀虽然枪法一般，但近身格斗是当年陈轩亲手教的，几招就将毒蝎制服，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们赢不了的……”毒蝎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叫嚣，“‘先生’不会放过你们的！”
陈轩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回去告诉‘先生’，滨海不是他撒野的地方。想玩，我奉陪到底。但下一次，就不是坐牢这么简单了。”
清理完战场，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李局长走过来，拍了拍陈轩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暗阁’的这条线，算是彻底掐断了。”
“只是暂时的。”陈轩看着远方的山峦，“‘先生’还在，就不算结束。”
“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了国际刑警，盯着欧洲那边。”李局长道，“总有一天，会把他揪出来。”
陈轩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一天可能很远，但他有耐心等。
回到“夜潮”会所时，已经是中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办公室。阿坤端来早餐，老刀和王虎也在，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
“轩爷，这次缴获的军火，足够装备一个连了，‘暗阁’这次损失惨重，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来了。”阿坤道。
老刀点点头：“我已经让下面的兄弟加强巡逻，保证边境安稳。”
王虎也连忙说：“我熟悉那边的人，已经打点好了，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报上来。”
陈轩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场持续了近一个月的风波，不仅没让他们散了，反而更像一家人了。
他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都累了，回去休息吧。下午三点，开个会，商量一下下一步的事。”
“是！”
等人都走了，陈轩走到露台上。滨海市的全貌尽收眼底，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充满了生机。
他想起了刚认识老刀的时候，两人挤在一个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泡面，畅想着未来；想起了第一次和王虎合作，在码头熬夜搬货，赚来的钱分着花；想起了阿坤刚跟着他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第一次开枪时手都在抖……
原来，这么多年，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国际号码。陈轩接起，里面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冰冷的声音：“陈轩，游戏才刚刚开始。我在欧洲等你。”
电话被挂断了。
陈轩看着手机，眼神平静，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
游戏？那就玩下去。
他陈轩，从不是怕事的人。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滨海的江湖，还在继续。而他的故事，也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那些藏在余烬里的暗涌，终将被他亲手抚平，而新生的力量，会在这片土地上，茁壮成长。
因为他是陈轩，是滨海的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