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烬是睡了,照棠却没有。
她和林大人杠上了,林大人不走,她就不睡!
结果这一杠,就是一整晚。
兰烬刚一起床,就见照棠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那萎靡的神情在她身上实在是罕见。
“做贼去了?”
“没做贼,守了一晚上贼。”照棠奄奄一息的往桌上一趴,声音似断非断:“林大人真是个好夜行贼,在外边坐一晚上,天要亮了他走了。”
兰烬穿衣的动作一顿,今日并非休朝日,天亮前离开,是回去换朝服上朝去了。
照棠不懂就问:“姑娘,你说他到底是想见你还是不想见你啊?”
“大概是不想的,但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见。”兰烬继续给自己穿衣,边往水盆的方向走边道:“你这热闹看得有点费人,去睡吧,有事我叫你。”
照棠点点头,摇摇晃晃的离开找她的床去了。
穿衣,洗漱,在梳妆台前坐下,同时在心里翻了一浪又一浪,兰烬无奈的发现,她大概还是不够聪明,不然怎么会看不明白林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呢?
常姑姑端着早餐进来,净了手过来给姑娘挽发,边道:“照棠孩子心性,你也不说说她。”
“她也只在我们面前孩子心性,在外边稳重得很。”兰烬安慰常姑姑:“放心,她心里有数,不会惹事。”
“就你最惯着她。”常姑姑给姑娘别上最后一朵珍珠珠花,又道:“我一会去趟博古楼,总用这么几样,都用旧了。”
“我也不去那些和人争奇斗艳的场合,戴给谁看,就这些先用着吧。”
常姑姑不接话,兰烬一看就知道这事肯定不会听她的,起身往桌边走,边打趣道:“我可不止惯着照棠,我也惯着朱大夫,惯着姑姑。”
常姑姑忍了忍,最后还是咧嘴笑了,这话不假,姑娘在某些事上确实非常纵容他们。
用了饭,心不在焉的画了些灯面,常姑姑就来报:“林大人来了。”
终于来了。
林栖鹤站在院子里也极为感慨,终于进来了。
抬头看着琅琅从屋里出来,走过走廊,在楼梯处拾阶而下,十年前模糊的脸孔逐渐变得清晰。
这就是当年躲在大门后的小姑娘,也是法场上狼狈的小姑娘长大后的模样。
无论是谈交易,还是后来相处,他都没有特别留意过琅琅的长相,此时细看,分明五官精致很是好看。
可他想起琅琅时,第一时间浮现在心里的是琅琅的眼睛,沉静的,幽深的,像是能把人的神魂都吸进去。
兰烬引着他进屋,待常姑姑奉了茶便道:“听闻林大人昨晚就来过了,此时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就过来,可是有何要紧事?”
林栖鹤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字咬字清晰:“你是,杜家韫珠。”
兰烬愣了一愣,所有的不解顿时有了答案,原来是知道她是谁了。
稍一想,她就明白过来,知晓他们俩底细的只有许爷爷,她早该想到这一层的。许爷爷是他的老师,一旦许爷爷知道兰烬就是她,那离林栖鹤知道就不远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昨日才去见过许爷爷,昨晚林栖鹤就知道了。
兰烬起身福身一礼:“韫珠,见过林大人。”
林栖鹤走上前将人托起来。
兰烬抬头,有些看不明白林大人此时的眼神,也看不懂平时进一步要退两步的人,此时却主动走向她。
兰烬退后两步:“林大人既然知道了我是谁,当能理解我不向你道明身份的苦衷。”
“没怪你,再小心谨慎都是应该的。”
林大人垂下视线看着她退开的两步,想到了自己曾经一次次后退的脚步,原来,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退避是这种感觉,他才承受一次就这般难受,那琅琅呢?他一退再退,琅琅得多难受。
“林大人坐下说话吧。”兰烬伸手相请,离得太近了,个子又高,让她有些压力。
林栖鹤只得坐回去,以前是琅琅想方设法的拉近两人的距离,现如今他想拉近,才知道有多难。
真是,报应。
他让琅琅承受过的,现在全都回报到了他自己身上。
该!
兰烬端起茶盏,脑子里却在想林大人从昨晚到今日的举动,知道她是杜家女后,想起了曾经和杜家的那点交往?可这么多年过去,那点交情早就随风飘散了,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都是基于对他品性的认可和信任。
想不明白,她便直接问:“林大人过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林栖鹤在门外坐了一夜,脑子里想的都是要怎么做才能让琅琅回心转意,第一步,就是要告诉她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做。
“前段时间你铺子外有人纵火,火还没烧进来就被我的人按住了。”
兰烬点头:“我知道,我的人后来有禀报,知道是你的人带走了纵火的人,我就没去查,想着你查到了会来告诉我。”
但是次日,他就说要结束交易,这点小事她也就没再多问。
“是贤妃的人。”
林栖鹤将自己查到的悉数告知:“从四皇子来找你,让你做花灯开始就是她的试探,她怀疑我和你是在做戏,想摸清楚我对你是装的,还是真在意。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暗处观察我们,不知她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再之后,她故意派人前来纵火,我的人立刻发现并立刻将人按住,让火折子都没吹燃,她由此确定了我们之间并非做戏,而是我真有了软肋。”
原来如此,兰烬垂下视线看着自己圆润的指尖,她之前还在奇怪,四皇子怎么没动静了,原来一开始就是贤妃派来探路的。
“我和你做交易的初衷,就是人为制造一个软肋放在明面上,让皇上对我的猜疑来得慢一些,也让贤妃有个可以动手的方向。那时会选择你做这个人,是因为你有人手,有头脑,有自保的本事,并且有需要我的地方。期间我再派人护持,在把他们逼到底之前,他们不会朝你下死手,应该能让你性命无忧。但我没想到会对你倾心。”
林栖鹤看着仍然垂着视线似是完全无动于衷的人,继续道:“假弱点成了真软肋,我怕我护不住你,也怕因我之故耽误你要办的事。所以,我提出结束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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