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啊……
血丝从文清嘴角溢出,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姑娘,会难过吧!
她那么的想保住自己这条烂命,甚至都去找了林大人帮忙,可她,是不能活下来的。
徐家势大,而徐永书是他们倾力培养出来为家族遮风挡雨的人,他身死,但凡有半点不对都会放大十倍百倍的去查。
牵连进来的人越多,越有可能暴露,所以只有她死在徐家人面前,死透了,没有半分异样,没有任何疑虑,才能将这件事止于此。
没人知道她约了陈维前来,她也没和教坊司提前打招呼,只安排了人恰到好处的在那里接他进门,给人一种她打过招呼的错觉。
教坊司的主事有好几个,就算有人觉得不该让他进来,也会以为是别人同意了,虽说人走茶凉,可人刚下葬,也还没有凉得那么透。
所以,是陈维自行前来,在她去教习处学琴时比徐永书先一步到了她屋里。
她也料定了,徐永书不止盯着她,也盯着陈维,在得知陈维来了一定会立刻过来。
徐永书那个人,极度骄傲自负,在她上次以沉默代替应允时,就已经把她当作了私有物。
所以在知道她去陈家吊唁过,绝不会允许她还和陈维独处。
为了今日,她准备充足,先自己吃下了能解大部分药性的解药,又给徐永书备下让他脱力的药,就连他坐的背对里屋的位置,都是先一步按他的习惯摆放的桌椅。
给陈维备下的,则是能让他兴奋的药。这药分两步,第一步是在他进来后,下人给他沏的那盏茶里,第二步,则是在他藏身的那个角落里挂着的香包。
这药,能让他所有的情绪都数倍扩大。
在她引着徐永书说出故意让陈柯死,让陈家覆灭时,陈维就差点忍不住了,但那个时候,徐永书身体里的药效还没发作,她借着回徐永书的话摆手让他按捺,那是整件事里唯一差点脱离她掌控的时候。
按惯例,徐永书带来的随从在这种时候会被下人带去旁边的屋子吃茶,离这里不远,招呼一声就能过来,但也没那么近,只要声音小一点,就不会把他们招来。
所以必须等药效发作。
好在她前边铺陈得好,让如今的陈维对她颇有些言听计从,到底是没有冲出来。
等到药效发作的时间到了,她立刻就把那壶开水泼了过去,虽然已经不是最烫的时候,但她刻意将水壶放在一个棉垫上,散热更慢,那个水温仍然能将人烫伤。
有这个伤在,徐永书就失了先机,再有亢奋过头力气比平时大许多的陈维帮手,徐永书活不了。
她没想让徐永书活。
她没想让陈维活。
她也没想让自己活。
这就是她安排的,给外人看的一出报仇的戏码。
徐永书来她这里寻欢作乐,死在来为父报仇的陈维手里,而她,替徐永书挡刀死了,这就是这一场戏最好的落幕。
听着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文清闭上眼睛,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心想:下辈子,她想做姑娘的亲妹妹。
一声尖叫,带出了这一场纷乱,教坊司乱成一锅粥。
不远的大街上,兰烬带着照棠一家家铺子慢慢转悠,胭脂水粉,首饰糕点提了满手。
突的,兰烬捂着胸口眉头微皱,不知为何,就觉得有些不好。
照棠走近附耳道:“军巡院的人进教坊司了。”
兰烬轻轻点头,又逛了几家铺子便回了家,看书看不下去,做花灯也是做一盏坏一盏,心神不宁得厉害。
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只能将此归类为不知而生畏。
陆续有消息送回来,军巡院加派人手封锁教坊司,整个教坊司许进不许出,徐家几乎倾巢而出。
再之后,四皇子的人,五皇子的人,皇上的人等等,各方人手都进了教坊司打探情况。
俱都许久未出。
里边发生何事,无人知晓。
兰烬坐立难安,她们之前的安排不是这样的,军巡院的人到了后,应该是立刻羁押文清下狱,可现在却是所有人齐聚教坊司,而文清,始终未出。
这不对。
兰烬在一楼等着,一直到晚上,才等到了林栖鹤。
她快步迎上去,在外边又不敢大声,抓着他的手臂迫不及待的低声问:“文清如何?”
林栖鹤想着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万般庆幸兰烬看不到那个场景,只需言语转达,若看到了,得多伤怀。
“她死了。”
兰烬眨眨眼,又眨眨眼,张开嘴又闭上,抓着林栖鹤的手渐渐松开。
林栖鹤伸手欲扶,到半途又放下,示意照棠过来扶着人:“屋里说。”
进了屋,兰烬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个结果是她最不愿看到,也一直在极力避免的,嘴里有些苦。
林栖鹤不等她问就道:“徐永书和陈维也都死了,三人死在一起,每个人身上都只有胸口的致命伤,行凶武器是同一把匕首。但他们手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扭打的痕迹,不像是争夺过匕首,倒像是一个接一个的轮流死亡。文清死在徐永书身上,那姿势看着像是护他而亡……”
“不可能。”兰烬想也不想就反驳:“文清恨不得他死,不可能护他。”
“不论她会不会这么做,这个结果都能让徐家心里舒服些。”林栖鹤提醒她:“徐永书弄死了陈柯,陈维为父亲报仇处心积虑要杀徐永书,文清则在这个过程中为徐永书挡刀而亡,这个说法非常能站得住脚,今日去了教坊司的绝大多数人都这么想。”
兰烬抿唇,文清那个傻子,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应该更细心一些的,兰烬心想,从把那个小珠花给她开始,她就应该想到,那傻子存了死志。
她想的是怎么让她心里有盼头,可文清想的是,怎么让自己死得干净。
她早就不想活了。
林栖鹤也没想到文清做得这么决绝,但不可否认,这是最好的结果。
无论徐家想做什么,文清一死,就怎么都扯不到琅琅身上。
琅琅想尽办法欲救文清的命,文清想的,却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护卫琅琅。
林栖鹤对文清没什么印象,此时却也感慨,女子本弱,不必为母,只要心有信念,也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