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微光之下,院中池面倒映一轮明月清辉,亦如昆仑山巅寂静万年,一朝跌落凡间,澄澈依旧。
室内只余一盏烛火,光影将床上二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火焰的晃动而轻轻摇曳。
江邪的手臂牢牢环在沈玉腰间,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眉眼间尽是餍足过后的慵懒,呼吸间满是对方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他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让怀中人靠得更舒服些,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沈玉腰间。
“阿玉……”他低低唤了一声,嗓音带着情事方歇的沙哑和缱绻。
“嗯。”
沈玉闭着眼,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颊上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在昏黄烛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须臾之前,就在这张床上,他被他逼着唤出的那些羞人称呼,此刻想起来仍觉耳根发烫,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隐秘的刺激。
江邪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低下头蹭了蹭沈玉,温热的唇瓣轻轻印在他额角,一路流连,最终落在微微泛红的耳廓上,含住那小巧的耳垂,用齿尖不轻不重地厮磨了一下。
沈玉敏感地缩了缩脖子,发出一声细微的嘤咛,下意识地想躲,却被腰间的手臂箍得更紧。
江邪感受到怀中细微的动静,更深地搂紧了他,胸腔震动,低笑了一声,舌尖安抚般扫过他的耳垂,温热的吐息钻进耳廓:“好了,不闹你。”
说罢,他翻身下床熄了烛火,再回来时捞过沈玉,将他面对面嵌进怀里,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睡吧。”
室内重归宁静,惟余两人逐渐同步的绵长而安稳的呼吸声,夜风似乎也倦了,只偶尔拂过廊下,带起檐铃轻响一声,旋即又消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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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等人此行前往孜州,刚好途经新州城,故地重游不免都有几分感慨,毕竟此时心境与当初截然不同。
一行人只是歇一夜,便没大张旗鼓地找什么宅子,进城寻了家干净的客栈落脚,巧合的是,经江邪提醒,沈玉才知道,他们所住的客栈,刚好就是他当初重伤昏迷那几日住的地方。
新州城内华灯初上,沈玉他们安顿好行李,便下楼至客栈大堂用膳,大堂内人不算太多,端着餐食的伙计灵活穿梭于寥寥几桌之间。
前来上酒的伙计脚步稳健,面带笑容,甚至还殷勤地替他们每个人都斟满了酒。
江邪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把玩着酒杯,目光扫过那几个跑堂伙计,唇边勾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但眼底却隐有几分冷意。
沈玉只是在低头吃饭的间隙偶尔抬眸瞥过一眼,没有过多分神,其他人也一如既往的该吃吃,该喝喝。
连日赶路,众人皆有些疲惫,酒足饭饱后也都无了闲聊的兴致,早早各自回房歇息,江邪也没折腾沈玉,老老实实揽着人消停睡觉。
夜深人静,客栈陷入沉睡,只有檐下风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
床上沈玉窝在江邪怀里,只是掩藏在二人微阖眼眸之下的,却是比平时更加敏锐的五感,客栈老旧木梁偶尔发出的呻吟,远处模糊的打更梆子声,甚至连窗外夜风掠过瓦片的轻响,都清晰地落入二人耳中。
当一阵几乎与夜风融为一体的衣袂破空声自屋顶掠过时,江邪环在沈玉腰间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屏息凝神,隔着薄薄的门板向内窥探。
两人猛然睁开双眼,同步放缓呼吸,下一瞬,一股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异香,悄然从门缝钻了进来,这香气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气,正是江湖中下九流惯用的迷魂烟。
江邪眸光一冷,他屏住呼吸,原本环在沈玉腰上的手悄然摸向身后,沈玉屏气凝神,手指也搭上了怀中的长剑。
几乎就在两人闭息的下一刻,数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他们动作迅捷狠辣,落地无声,手中兵刃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幽蓝寒光,显然淬了剧毒,几乎是瞬息,两人便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
就在他们落地的一瞬间,门外突然一阵骚动,刀剑相撞的声音乍响,沈玉反手撑床,借力弹出,躲过劈来的一刀,长剑出鞘,银光映出他冷漠淡然的双眸,以及他背后另一双阴鸷狠厉的桃花眼。
鬼刃擦着沈玉耳畔呼啸而过,精准钉入其中一道黑影的肩臂,紧接着就被沈玉的剑刃抹过脖颈,干脆利落地咽了气。
只是杀手人数众多,这才解决掉一个,沈玉踹翻另一人后,反手抽出鬼刃看都没看,朝身后甩了过去。
江邪步伐鬼魅,接住鬼刃的瞬间旋身横劈而出。
这群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眼见突袭受阻,其余人反应极其迅速,立即改变策略,三人成阵,分为两组,一组直面江邪,刀光中带着狠绝,从不同角度罩向他周身要害,攻势迅猛毒辣,显然是冲着取命而来。
而另一组,悍不畏死地缠上沈玉,招招搏命,只为阻滞他的脚步,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成功将沈玉困在了一边。
沈玉脸色愈发冷凝,身法灵动如风,在狭小的空间内辗转腾挪,长剑流光,剑招陡然凌厉,空气都仿佛凝结,破局仅在须臾,一名杀手被他一剑刺中肩膀,整条手臂瞬间麻痹,软软垂下,沈玉抓住破绽,一脚踹中其胸口,将其狠狠踹飞,直直撞到门上。
老旧木门哪能承受住如此巨力,“噼啪”碎了一地,门户打开,也正好露出了门外的景象。
昏暗的客栈走廊一片狼藉,桑喆冬九等人正与清一色的黑衣蒙面之人缠斗在一处,而楼下亦有打斗声和隐约的低喝声。
沈玉仿佛背后长眼,回身几剑挑开另两人的刀锋,浑厚内力荡开,精准刺入那两人要害,从杀阵当中掠出,借着走廊烛光,他第一时间看向另一角落里的江邪。
江邪两步跨过脚下尸体,甩了甩鬼刃上的血珠,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而他的目光,正落在先前被沈玉一脚踹出房间的那人身上。
那人捂着胸口蜷缩在碎木板中,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被人一剑捅穿了心口,江邪抬眸,视线与沈玉交接,随即莞尔,走近两步,低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沈玉摇了摇头,淡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