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一大清早,沈玉雷打不动地练剑,除了他,还有一人也起得很早,那就是苏予忱。
沈玉在林子里练武,他就在边上捧着本手札仔细读着,结果读着读着就走了神,看沈玉的剑招看入了迷。
“学过武?”
清冷声线钻入耳朵,苏予忱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小时候老挨欺负,我爹就教了我一些拳脚,后来跟山庄里的叔伯们学过一点剑术。”
沈玉看了他一眼,手腕一翻,将剑扔了过去,抬了抬下巴指着面前的空地,意思不言而喻。
苏予忱接剑的动作都有些手忙脚乱,迟疑片刻才提剑起手,只是被沈玉如此盯着,紧张之下使出的剑招也磕磕绊绊,沈玉甚至都没借助外物,单是屈指一弹,便将他攻来的剑锋弹偏了寸许。
他脸上臊得通红,连忙收势站稳,握着剑有些不知所措,沈玉却并未流露出什么失望或嘲讽的神色,那双沉静的眸子落在他身上,淡淡道:“再来。”
苏予忱连忙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提剑再刺,剑锋破空,发出“嗤嗤”轻响,此番动作倒是比方才连贯了些,步法也算到位。
沈玉眉峰一挑,微微侧身避过剑尖,又滑出半步躲开他衔接的一记横扫。
而后苏予忱的招式也是接连落空,连沈玉的衣角都没碰到过,不多时,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手心沁出薄汗,反观沈玉依旧游刃有余,随手抓的一把叶子都能干扰到他。
就在苏予忱急切地欲收剑变招之时,沈玉反手抖腕,指尖甩出一颗石子,精准磕在他执剑的手腕上。
苏予忱顿觉手腕微痛,酥麻蔓延间长剑已然脱手坠地,插在土里,兀自微微颤动,苏予忱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剑,又看看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脸上写满了挫败与羞赧,在沈玉面前,他那点粗浅功夫简直如同儿戏。
“沈,沈玉哥……”
“沐阳九剑,剑法本身不错,你下盘功夫也尚可,但你想学的太多,太急躁了。”沈玉面无波澜,“习剑先静心,沉下心来再去拆解招式,方能融会贯通。”
“静心……”苏予忱咀嚼着这两个字,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浮躁,可胸腔里那只躁动不安的兔子依旧蹦跶得厉害。
沈玉抬手握住剑柄,手腕微微用力,将它解救出来,随意挽了个剑花,内力流转间,剑身微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看清楚了。”
话音未落,沈玉身形轻闪,动作舒缓而凝练,剑锋在林间熹微的光线里划出一道道清冷的弧光,正是沐阳九剑的起手式,但在沈玉手中,却不似苏予忱使出时的刻意刚猛,而是多了几分内敛的凌厉。
苏予忱瞪大眼睛,屏住呼吸,不敢错过他的每一个动作,他一直都知道沈玉厉害,却没想到他不仅认识这剑法,甚至还如此信手拈来。
方才苏予忱仅仅使出两式便气息不匀,沈玉却是实打实的将前五式完整复刻,吐纳调息的节奏依旧规律,剑势如流水般自然转圜。
刻意放缓速度演示了一遍后,沈玉剑势一收,归剑入鞘,道:“心浮则气躁,气躁则力散,力散则无剑势,你若真心想学,就放下心中杂念,体会内力自丹田生,流转全身,最后凝聚于剑尖一线。”
说完,他目光瞥向他们来的那条小径,几息后那里便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消瘦身影。
“公子,主子醒了,早饭已备好,可要现在去洗漱更衣?”
沈玉应了一声,然后对苏予忱说:“需要陪练就找他安排。”
“啊?”桑喆疑惑了一下。
沈玉接着开口:“冬九和夏五最近不是偷懒么,一起练。”
桑喆了然:“明白了。”
苏予忱面上一喜:“谢谢沈哥,谢谢桑哥。”
其实苏予忱到现在这个年纪才开始一板一眼地习武已经算晚的了,但沈玉却是知道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有这练武之心。
铸剑山庄避世已久,极少与外人产生冲突,因此庄内大部分人都专攻铸剑技艺,习武只为强身健体,或是运送货物和采集矿材时有些自保之力,极少有人真正把武学当作毕生追求去钻研苦练,若不是这次意外,苏予忱大概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只是如贺兰一般双精之人世间少有,除却天赋,其背后要付出的努力与汗水更是不可估量,苏予忱不会放弃铸剑,如今又要习武,这无疑是选择了一条满是荆棘的路,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沈玉沐浴洗漱换了身衣服,回到院子时,江邪已经收拾妥当,正勾着唇立在廊下逗鸟,晨光为他披了层暖色,红色衣衫也显得比以往耀眼,那张俊美的脸多了几分柔和,沈玉脚步微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走过去。
江邪一抬眼就看到了他,自然地朝他伸手,沈玉刚牵住他,便被他拽进了怀里。
那只黑背鸟在二人周围扑棱了两下翅膀,最后落在了沈玉胳膊上,沈玉见状抚了抚它的小脑瓜,小鸟不怕人,反而还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指,这小家伙上次也是如此,想必是因为他身上沾染了太多江邪的气息。
沈玉窝在江邪怀里,同他提了一下让冬九和夏五跟苏予忱一块儿练武的想法,江邪自然毫无意见,甚至大有给冬九加练的架势。
沈玉疑惑:“冬九怎么惹你了?”
江邪“啧”了一声,下巴抵在他肩窝,非常不爽地道:“我真是太惯着他们了,上次给你送信,他竟然偷看!偷看也就算了,还给我宣扬出去了,说我用黑背送情书是以权谋私,也不知道他这一天天的都哪儿来的词儿。”
沈玉没忍住弯了弯唇,但接着便想起了那封被褚恒当作是急信的情书,不禁又羞红了耳根。
江邪看得心里直痒痒,早上起床沈玉不在身边,他连早安吻都没索到,这会儿说什么也得补回来。
“阿玉……”
“嗯?”
沈玉下意识应了一声,只是好一阵都没等来他的下文,便偏头看去,而江邪就等着呢,单手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