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邪顿时身形一闪上前半步,蛮横地隔在了他与沈玉之间,仍是笑着的,但眼底却没有笑意:“你的心意?有多宝贵吗?杨三公子,恕我直言,不妨回去好好照照镜子,你这样的,他看不上。”
“他看不上我,难道就看得上你了?我好歹是名门正派出身,而你,一介藏头露尾的无名之辈,只怕面具后的脸比我还不堪入目,又有什么资格跟我比?”杨烈狠狠咬住后槽牙,猛地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这般遮掩容貌,难道不就是因为你这张脸跟你的身份一样,都上不得台面么?”
沈玉狠狠地皱了下眉,刚准备开口,便见江邪隐蔽地挡了他一记。
随后他眉梢一挑,也不知是杨烈这话里的哪个字引得人发笑,他唇角弧度上扬,懒散地抚了抚自己脸上的面具,却没有摘下来的意思,语气颇为有些漫不经心: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就是比你有资格,因为他看上的,恰好就是我这张脸。”
江邪微微躬身,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道,“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你若识相点,就该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沈玉从始至终一言未发,但偏偏就是他这番默许的姿态,便是江邪最大的底气。
杨烈显然气得不轻,看着与他仅一步之遥的江邪,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厉色,手指紧紧攥着剑柄。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沈玉阖眸轻吐了口气,再睁开眼,往前迈了一步,在江邪微微偏头看来之际,抬手一把掀开了他脸上的面具,那张俊美脸庞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光下,额前发丝随风轻扬,长睫微颤,瞳中似有惊愕。
而杨烈直面这张邪魅妖艳的脸,惊得一瞬间忘了呼吸。
沈玉浑身散发着冷气,漠然开口:“杨三公子,看清楚了,他叫江邪,不是你口中的无名之辈,你问他有什么资格跟你比,现在我告诉你,是你没资格跟他比,在我这儿,你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闻言,杨烈瞳孔剧震,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半步,而短暂的怔愣之后,他捕捉到了那个并不常见的名字,这名字他乍一听只觉得耳熟,在脑中搜寻了一番才反应过来,他不就是那通缉令上的鬼刃之主,弑魂殿十七长老么!?
他震惊地看着沈玉,抬手指着江邪,说出的话都有些磕磕绊绊:“沈,沈玉,你可清楚他的身份?他满手血腥,除了这张脸一无是处,你怎会,怎会接受他这样的人……如此这般不顾名节,你……”
江邪的惊讶并不比杨烈少,他根本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的。
但紧接着,他便极为上道地打断了杨烈的话:“那又如何,就算我满手脏污,一身罪孽,可好歹还有副皮囊能讨他欢心,而你,压根儿连他的眼都入不了。”
“你,你……”
杨烈指着江邪,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而沈玉的耐心比江邪还少,他以迅雷之势一把钳住杨烈快要戳到江邪脸前的那只手,捏着他的手腕狠狠一折,随后干脆利落地向前一送。
“啊!”
短促的痛呼声响起,骤然而起的疼痛直冲杨烈头顶,他没想到沈玉竟会对他动手,捂着手腕一个趔趄,连退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与此同时,利刃出鞘声落在耳畔,他条件反射地向后躲开,再抬头,泛着寒光的剑尖就虚点在他眉心,目光错开长剑,杨烈对上了沈玉那双冷冽的眼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忙不迭又退出一大步。
沈玉见状,冷嗤一声,收剑归鞘,半边身子似有若无地挡着江邪,嗓音平淡:“劳驾,滚远点。”
分明是没有太多情绪的一句话,却让杨烈顿感一股寒意窜上脊背,他看着沈玉冷若冰霜的脸,又看了看被他挡在身后的江邪,巨大的挫败感和嫉恨几乎将他淹没。
他有心想再提起气势,但脚下已然疲软,早没了前进的勇气,最终一句话都没说出口,转身狼狈离去。
江邪递给桑喆一个眼神,桑喆躬身颔首,走远了些,隐回了暗处。
待四周彻底静谧下去,江邪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声,一把将沈玉扯进旁边林子,绷着脸说道:“你疯了?现在把我身份告诉他,你是想昭告天下不成?”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沈玉懒懒地掀了掀眼皮,那双冷淡的眸子在斑驳树影下显得有些幽深。
“这是天玄宗,外边儿站着的全是名门正派,我身上背了多少条人命,嗯?他要是把我身份说出去,你……”江邪差点没控制住音量,缓了口气接着道,“你的名声,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他不在乎自己被千夫所指,但却不想沈玉沾染污名,归根结底他是个杀手,这层身份永远都无法抹去,在沈玉站得足够高之前,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拖他的后腿。
沈玉朝他迈了一步,修长手指勾住他衣领,往下一拽,面无波澜,嗓音有些轻:“你觉得,我会在乎那些?从你舍命护我开始,你的身份、你的过往,于我而言就不重要了,外人如何评判我,我不在乎。”
“你……”
江邪呼吸一窒,从当初确认心意,再到一路并肩而行,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沈玉不在乎,但是他怕,他怕真的有那么一天,沈玉会被风言风语淹没,怕他自己满身泥泞连累沈玉也陷入深渊,说到底,这都是他骨子里那点抹不掉的自卑在作祟。
沈玉轻声叹息,手下微微用力,与他鼻尖相抵,他的气息拂在江邪脸上:
“江邪,不是所有选择都需要权衡利弊才叫理智,有些事,认定了,就是认定了,我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我的心意,自然,也做好准备承担这份心意可能带来的后果,无论好坏,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你没有他们说的那么不堪,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