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倒是也不含糊,微微颔首,向前一步,在杨崇又是一大段车轱辘话的间隙,温和地插言道:“杨宗主,祭礼已成,这帮孩子可都等着见识见识那彩头呢,我看不如提早进行下一步吧。”
杨崇还有一肚子长篇大论没讲,骤然被打断,心下略有不满,但云晔说得合情合理,且他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便也顺势点了点头:“瞧我,太忘情了些,云宗主所言甚是。”
沈玉感激地看了一眼云晔,心中稍稍安定,十枚可随意出入天玄宗藏书阁的玉牌分别交于他们几人手中,然后便是三大宗门分别为魁首送上彩头,沈玉维系着礼数,一样一样接过,甚至连听夜也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他无视了一众期待的目光,合上盖子,给云澜递了个眼神,朝云晔以及殷无双微微颔首,便要转身下台。
却被杨崇出声拦住:“诶,沈公子,我听闻你来这晋阳之前也突破了瓶颈,怎不试试这剑?”
沈玉脚步一顿,他原本的确是打算在这个时候好好说说听夜的由来,但现在他没这个心思了,江邪的安危比这个重要。
他微微偏头,淡声道:“不想试。”
他话音刚落,便听下方观礼人群中传出一声挑衅:“我看是怕拔不出来丢脸吧?”
循声望去,沈玉不禁在心里又对杨崇的收徒标准产生了质疑,刘启不仅嘴没个把门的,而且实力也不济,究竟是如何入得了他的眼的?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立马窃窃私语起来,沈玉脑仁儿突突地疼,更加懒得和他们周旋,接着迈步。
与此同时,校场边缘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便哗啦一下散开,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一道黑影万分狼狈地摔了进来,翻滚几圈后以长刀撑着单膝跪在地上,紧随其后的紫色身影手持长柄大刀,迎着他劈头斩下。
说时迟那时快,刀锋裹挟着劲风劈下来,就在江邪咬着牙向后翻身的一瞬间,一把长剑斜里插了进来,硬抵着那刀锋,内力疯狂涌动,最终硬生生将他逼退。
这一幕太快了,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唯有沈玉早先在人群骚动时便心有所感,身法提到了极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剑冲了上去。
何振眯了眯眼睛,刚要开口,却不想沈玉把他逼退之后,长剑一甩,脚下步伐猛然提了速,二话不说又打了上去,甚至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身后的江邪。
何振再怎么说也是江湖榜上有名的人物,沈玉再强也还没到能和三甲之一抗衡的地步,江邪担心沈玉吃亏受伤,唇边还挂着血,都没来得及起身便开口叫他:“沈玉,回来!”
此时高台之上的一众有头有脸的人物终于有了反应,纷纷嚷起了“住手”。
云晔看了一眼杨崇,率先飞身下台,一把拎住还想冲上去的江邪,将他甩给身后紧跟着的云澜,然后一手抽出腰间长剑,强势挤入二人战局当中,霎时剑气涤荡,离得近的人顿觉风起云涌,而战局当中的两人同时被他这一剑顶开,沈玉退了两步稳住身形,何振连退四五步才将刀柄往地上一杵。
如此敌我分明的拉偏架给何振气得不轻,一手指着云晔,却是都半天没说出话来,而此时杨崇也带着几个长老下了台来,脸色多少是不太妙,似乎是没料到何振会来这么一出,语气语气也有些不耐:“何宗主,你这是做什么?”
何振粗喘了几口气,冷笑一声:“杨宗主,宗门大比是小辈切磋交流,诸位共祭祖辈宗师之盛事,我本不该以私事干扰,但你可知你这天玄宗,混了什么人进来。”
他目光如同淬了毒般,死死钉在江邪脸上,声音嘶哑低沉,“我儿本就重伤未愈,怎料竟在昨夜惨遭杀害,而凶手……”
他抬手指着江邪,声音陡然拔高,悲恸欲绝,“就是他!江邪,青鬼妖面,弑魂殿的走狗!如此狠毒,竟连一个废人都不肯放过。”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静谧了一瞬,随即宛如炸了锅般,一片哗然,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们,而那些青云宗的弟子更是群情激愤,纷纷抽剑聚在了何振身后,若非碍于云晔和杨崇几位大人物在场,恐怕立刻就要扑杀过来。
何振面向众人,深深一揖,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悲愤交加:“承泽乃我座下首徒,更是我视若己出的义子,此子虽脾性顽劣,行事也有不当之处,然罪不致死,凶手非但手段狠辣,方才还欲潜入我居所,偷盗物品,行迹卑劣,令人发指!”
沈玉冷眼瞧着他这副样子,拳头紧攥,周身气息冰冷,原来何振所选的替罪羊,是江邪。
他将江邪往自己身后又挡了挡,嗓音冷淡:“何宗主,你指控他杀人,有什么证据?”
“证据?”何振看着沈玉,往前挥了挥手,招上来了一人,言辞凿凿,“昨夜疾风骤雨,可有人亲眼见到他自你房中走出,你所住之处与我儿居所颇近,试问,夜深人静,他出门所为何事?再者,此前在金陵,他便险些杀了他,如今我儿颈骨寸断,一击毙命,手段凶残,若非时常做那杀人之事或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岂能如此?”
那被招上来的人是名侍从,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吓得颤颤巍巍,险些腿软跪下去,他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昨个,因为突然下雨,就,就歇在了离沈公子院子不远的那间房里,后半夜趁雨势稍缓出去方便,就见他……”
他咽了口唾沫,飞快地抬头指了一下江邪的方向,声如蚊讷,“就见他从沈公子院子里出来,我迷迷糊糊也没多想,就回去睡觉了,结果今早就听说,听说何公子被……”
沈玉眉头蹙起,昨夜骤雨,桑喆不在院子周围,竟是在江邪出门打水的那空档被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