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静立台心,对于何承泽话语中的挑衅与暗示置若罔闻,只看了一眼裁判,无声催促着。
见言语攻势未能激起一丝水花,何承泽唇边笑容渐冷,撂了最后一句:“刀剑无眼,沈公子,可要小心了。”
随他音落,锣声骤响,几乎是同时,何承泽身形暴起,双臂肌肉贲张,手中大刀破风呼啸,刀劲刚猛霸道,卷起擂台浮尘,直劈向沈玉面门,那刀身上垂挂的铁环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刺耳密集的“当啷”撞击声,吸引了台下众多人的注意。
上来就是如此气势汹汹的一招,寻常人第一反应都是避之,但沈玉不退反进,在那刀锋即将触及衣衫的刹那,他身形微侧,手中长剑看似随意地自下而上撩出——
“铛!”
金铁交鸣之声乍响,沈玉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剑却蕴含着他那强悍的内力,何承泽只觉一股精纯气劲沿着刀剑交点处蔓延,震得他虎口隐隐发麻,那势大力沉的一刀被带得偏斜了几分力道,斩在沈玉身侧的空地上,激起一片碎石火星。
何承泽心中微凛,暗道沈玉眼力之毒,功力之纯,竟能如此轻巧地化解了他这一招,他眼底精光一闪,收势极快,刀身顺势回旋横扫,铁环叮当作响,趁沈玉后仰躲避之时又由横扫转为连环斜劈,刀光层层叠叠,如惊涛拍岸,封住了沈玉所有可能的闪避路径。
然而,沈玉的反应更加迅捷,就着仰势足下轻点,险之又险地避开那一记狠劈,身影一晃,长剑再次拨开寒锋,他在这密集的刀网之中也不见半点狼狈,步法玄妙,身姿飘逸,眸光清冽无半分波动,剑影变幻莫测,总能寻到间隙回以一击。
何承泽虽全力挥动大刀,声势骇人,却始终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自己反而被那冰寒的剑气和刁钻的剑路逼得有些应接不暇,他额头渗汗,眼中戾气更盛,刀法愈发狂猛狠辣,不时有断石飞屑从擂台边缘溅落。
百余招过下,虽说二人几番拳脚对打谁也没讨到便宜,但在何承泽密集的刀光下,沈玉身上已有了几道伤痕,似是终于寻不出反击的机会了,如他所愿退却了几分,原本诡谲的剑法好似一下子就变得落点清晰起来。
何承泽浑身气血激荡,眸光狠厉,先前就狂猛无匹的刀势竟再添三分凶悍,那大刀拖曳着令人心悸的呜咽声,仿佛连空气都被蛮力撕裂,不依不饶地绞向沈玉周身要害,刀锋过处,劲风劈空而至。
旁人只见沈玉在刀锋编织的死亡罗网中翻飞闪避,险象环生,何承泽则是步步紧逼,刀光霍霍,似乎已完全占据了上风,甚至有围观者已经下了定论:“这沈玉怕是要栽啊!”
台下云澜等人也为他捏了把汗,纵使相信沈玉的实力绝不止于此,但他们仍是忍不住担忧。
同样为这局势提了口气的还有高台之上的诸位,那几位领袖人物面上不显却心思各异,在场几乎都是人精,只是武学造诣高深如殷无双温子行,也辨不清沈玉有余力却不反击的做法意欲何为。
杨崇夸赞了几句何承泽刀法上乘,又端水般点评了几句沈玉身法灵活,随后目光扫过其余几人,本意在抛砖引玉,或能听几句殷无双的点评,但他等了一阵却发现这其余四人都不接茬儿,属实是自讨个没趣,便噤了声,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擂台之上。
此刻台上局势严峻,何承泽本就是意在重伤沈玉一雪前耻,当然不满于表面压制,心思流转间想到沈玉的左手伤患处,虽与他先前预想的结果有些偏差,但有伤便是破绽,并且接连两场打过去,他那只手已经渗出了斑点血迹,他又怎会放过这穷追猛打的机会。
何承泽大喝一声,手腕一沉,抡起大刀,刀锋在空中勾出一道弧线,刀柄被他丝滑地单手持握,接连斩出数招,目标赫然是沈玉腰腹丹田之处,招式狠辣暗藏杀机,他的面容在铁环巨响和狂飙的尘土中扭曲狰狞。
正当沈玉不退不避,长剑流光迎接这猛烈攻势之时,何承泽脚下步法猛然转变,瞬间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刀刃顶开剑尖的同时,左手一转,狠狠一掌拍出,极其阴狠地冲他心口而去。
台下江邪眸光猛地一冷,若眼神可作刀刃,何承泽现在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沈玉也察觉了他的意图,眼中骤然凝起风暴,本应躲这一掌或是抬肘相抵以巧劲卸力更为稳妥,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迎着何承泽向前探了半步,同时左肩微沉,左手同样一掌拍了出去。
他竟是不顾伤处,要硬接这一掌吗?
何承泽眼见沈玉这一变招,心里嘲讽他居然如此自大狂妄,他似乎已经能看到沈玉骨骼寸裂,经脉大损的一幕了,就在他裹挟着劲风的手掌即将与之印实的前一瞬,沈玉脚下再现一套鬼魅步法,身形几乎快出了残影,左手翻转先他一步缠绕上了他的手腕。
何承泽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晃动左手意图逃脱,同时右臂牵动长刀横斩出去,但沈玉蛮横的力道比他的刀更快抵达,铁钳般的手牢牢抓握住他的腕骨,朝一个方向狠狠一折,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在这方寂静擂台上尤为清脆。
“呃啊——!”
同时,一声惨烈到极致的痛嚎从何承泽喉间爆出来,直抵大脑的剧痛使他划出的那一记劈斩都泄了大半力气,轻易被沈玉一脚踢开。
高台之上,何振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强压着那股怒气,竭力按捺住下去叫停比试的想法。
何承泽喘着粗气,沈玉这一下也彻底激怒他了,与之错身时,距离近到他甚至能看清沈玉唇边若有似无勾起的弧度,意识到被嘲讽以及挑衅的怒火直冲头顶,竟是让他硬生生压过了手腕剧痛,回身猛地一刀劈砍向他肩背。
而沈玉就等他回击呢,仿佛后脑勺长了眼般,身形轻晃,云淡风轻地避开这一刀,随即提速欺身而上,剑招陡然狠辣。
与沈玉交过手的都知道,沈玉的剑招虽神秘莫测,时而灵动时而凌厉,但都留有三分余地,不至于将人往绝路上逼,但此刻,他这一手剑招竟是处处杀机,甚至比上一场融合景昀的那几招还要刚猛,何承泽仅靠那一只手,如何抵得过这样的攻势,身上又多了不少伤痕,连连后退。
眼看他就要一步踏出擂台,结束这近乎折磨般的缠斗了,他心下一松,对沈玉开口认输他做不到,这样退出擂台直接判负还能保全些许体面。
谁知下一瞬,沈玉竟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口,硬生生将他从边缘拽了回来,右手长剑迅猛,剑刃接连划过他肩臂以及小腿等处,何承泽还没从这惊变中回过神,就见沈玉左手骤然一翻,狠狠一掌拍向他的腹部。
与此同时,自高台传来一声厉喝:“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