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只是淡淡看着他,并未回应,那人好像才想起什么,“啊”了一声,忙自报家门:“在下杨烈,天玄宗宗主座下。”
沈玉眸光微动,杨烈,天玄宗宗主的第三子,江湖新秀榜四甲。
呵,他何德何能,要这天玄宗三公子来请他,他先前练剑之时,曾有一人短暂窥视,只望了一眼便走,八成就是为杨烈探路的,只不过,这人目前还没有散发什么敌意,是隐藏得好所图其他,还是真如此性情就不得而知了。
杨烈见沈玉还是没有什么回应,心下不禁犯了嘀咕,他这态度应该是极好的吧,悄悄抬了抬眼望去,却一下子晃了神,那俊美公子眉眼淡漠,长身玉立,挺拔如松。
皎如玉树临风前,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可惜了,若沈玉是个女子,他必定要娶回家来,这样的人,就算没有背景,单放那儿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他早先并没见过沈玉,沈玉在英雄大会昙花一现,他那时忙着穿梭于各大世家之中,物色他成亲的人选。
沈玉没忽略杨烈瞥向他的眼神,如大多数第一眼见他的人一样,有惊艳,但他还多了几分复杂,就如同在评判一件物品是否有珍藏价值一般。
杨烈自己也似乎意识到了失态,轻咳一声,面上重新挂起恰到好处的笑意,询问着他:“沈公子?”
沈玉终于开了口:“有劳三公子走这一趟,我随后便到。”
这是不打算同他一道走了,杨烈眸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他很快便整理好表情,来日方长,也不急这一时。
他抱了抱拳:“那在下便先走了,静待公子赴宴。”
杨烈的身影消失在沈玉的视线中,片刻后,沈玉低声唤道:“褚恒。”
身后树荫之下,融于阴影之中的蒙面青年走了出来,单膝跪地:“公子。”
虽然已经很多次了,但沈玉还是不习惯江邪这些暗卫露面就跪的毛病,他每次都纠正,扳住了没几天这群人就又忘了,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试图纠正了。
挥挥手示意他起来,沈玉问道:“如何?”
褚恒摇了摇头:“没有眼睛,青云宗那群人也安分得很,我摸进来还算顺利,没惊动什么人。”
沈玉眯了眯眼睛,杨烈总不可能只是来看一眼他,还亲自请他赴宴,没这份交情,图什么呢?混个脸熟?
罢了,是龙潭还是虎穴,总要走一遭才知晓。
他回房间换了身藏青色衣衫,这衣服是他从金陵出门前收拾行囊时发现的,被压在一众青白衣衫之下,他那些衣服饰品大多数都是江邪差人备的,这身衣服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他没穿过几次深色衣服,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脑子一抽把它带走了。
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宴会人员众多,他一身白衣太惹眼,低调一点比较好。
这么想着,他又叫来褚恒。
“阮亓之前是不是给了你一堆药?挑一挑,找几个解酒的给我,”沈玉顿了一下,又接了一句,“还有解毒的。”
褚恒一听后一句,不免有些紧张,道:“公子,难道有人想在宴会上对你下手?”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至于,但是有备无患。”
毕竟除了天玄宗某些人背地里算计着什么,还有何承泽他们在密谋,沈玉眸底冷了几分,若是真不长眼敢惹他,那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他从褚恒翻出来的几个药瓶中取出来了几颗,压在腕间绑带内,长剑佩于腰间,修长手指握着一把折扇,他原先对这种文人的东西不大感兴趣,但是伪装么,这东西还是很有用的,一切收拾妥当后,他抬步迈出了院子。
天玄宗专门接待各方来客的揽月轩此刻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隐隐飘来,夹杂着喧闹的人语,沈玉还未至门前,已有侍者恭敬地迎了上来,显然杨烈早已吩咐过。
他来的路上绕了道去看了一下九霄宗众人的住处,云澜他们都不在,熏香等也没什么异常,他这才放了放心。
踏入厅内,暖风夹杂着酒香、脂粉香和菜肴香气扑面而来,偌大的厅堂内已坐满了人,沈玉虽刻意低调,但那独特的清冷气质和过人的样貌仍引得不少视线投来,坐在云晔后面的云澜遥遥朝他招手,沈玉没有犹豫,朝他那个方向走去。
主位旁一席,正与人谈笑的杨烈目光如电,立刻捕捉到了那道藏青色的身影,他眼中瞬间闪过毫不掩饰的亮色,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含笑朗声道:“沈公子,你来了,可真是让在下好等,快请上座!”
沈玉脚步一顿,杨烈话中的热络亲昵不加掩饰,更是抬手指向了紧邻主位下首,视野最佳的一席空位,这位置,绝非寻常人所能得,甚至连云晔和他对面的紫袍男人都居于那位置之下。
一时间,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玉身上,震惊、审视、好奇、探究、嫉妒,不一而足。
沈玉蹙了蹙眉,似乎察觉出了杨烈的目的,但又觉得这过于明显,真把他当傻子了?
污名加身按不死他,就搞捧杀这一套么?
他面色微冷,眉宇间凝出一层寒霜,杨烈此举,无异于将他架在火上烤,那个位置就是一个绝佳的靶子,既挑动了各方势力敏感的弦,也让他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无数探究的目光下,沈玉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数道充满敌意的视线,如芒刺在背,其中尤以天玄宗那几位长老和那名身着紫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最甚。
厅堂内因着杨烈的几句话而陷入诡异的安静中,丝竹之声犹在,但人声已歇,沈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嘲弄,以为当众几句话他就会碍于他天玄宗东道主的面子而接受了这安排?那未免也太小看他了,他不想给的面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管用。
脚步只顿了须臾,沈玉仿佛没听见杨烈那突兀的邀请,忽略了厅堂内诡异的气氛,对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视若无睹,步履从容而坚定地偏离了那条通往高位的路,清冷的目光直直投向方才向他招手的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