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没有怕的东西,现在多了个叫沈玉的人。
好像也开始怕死了,他舍不得留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长叹一口气,江邪伸手,用力地把沈玉揽进怀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庄重的拥抱,沈玉将额头抵在江邪的肩窝里,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他的气息,他闷闷地说:“你就是个混蛋。”
江邪眯着眼睛点头:“嗯,我是。”
“骗子。”
他照单全收:“嗯。”
“别碰我。”
他不干了:“不行。”
沈玉不再说话了,其实他早就过劲了,那星星点点的恐慌已经散了,就是单纯的想骂他,江邪见他不反驳了,无声地弯了下唇角,下巴抵在他头顶,轻轻蹭着。
两人谁也没动,在这片静谧中短暂地放空着思绪,直到门外隐约传来一声“云公子”,沈玉才骤然惊醒般,连忙从江邪怀里退出来,整理自己被弄皱的衣衫,云澜目不斜视地路过偏厅,却在走过两步之后忽然顿住,又退了回来,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开口:
“不是,我都出去一个时辰了,你俩怎么还在这儿呢?”
江邪低咳了一声,道:“聊了点事。”
然后快速转移话题:“打听到什么了?”
一谈正事,云澜立马把那点狐疑扔到了脑后,说:“来的江湖世家,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都不在,基本都是同辈,我估摸着都是打百剑门那边来的。”
同辈就还好对付,还有温家也能替他们挡一部分。
云澜接过沈玉递来的水,猛灌了一口,接着道:“里边有熟人,我问了一下,他们说,那天他们追着江兄和那个杀手出门,没走多远就被一群人给围了,手段脏的很,几包毒粉就给他们迷晕了,醒来的时候天都要亮了,他们四下一看,全庄除了他们自己一个活的都没了。”
“所以他们不仅不知道那群人的路数,也没看到十五长老和翎晖怎么死的。”
“对,怪就怪在,他们认不出鬼刃的刀痕,也不知道江兄青鬼妖面的代号,也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在通缉令上这一切都写得明明白白,甚至严谨到屠庄一事是疑似,杀翎晖一事则是笃定。”
纷乱的思绪中,他们好像抓住了什么,但这感觉转瞬即逝,细究下去又找不见了。
江湖人想抓他们俩,一是翎晖被杀得有个交待,二是要弄清百剑门当夜被屠是谁干的,三是碎空剑的下落。他们归根结底,都是奔着碎空剑去的,现在他们在逃,自然不少人都认为是他们窃走了剑。
若是蒋昭趁这时候进金陵再放点消息,那可就太乱了,杀手头子都在这儿,不就相当于坐实了江邪的罪名,要么逼江邪重回千金城继续给他卖命,要么他被蒋昭推出去平息众怒,以此来扭转自己的一些风评。
无论哪种,都不是江邪能走的路,所以蒋昭势必要死在这儿了。
沈玉看着江邪,问:“你确定蒋昭一定会来金陵么?你们有什么计划?”
江邪点头肯定,没有隐瞒:“他会来的。我这儿有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他一定会见我,小惩大诫总归少不了,让他多少卸下点防备,至于之后的计划,见机行事。”
云澜震惊:“?”
沈玉:“这叫计划?”
江邪耸了下肩,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本来我是要借刀杀人,结果到现在我成那把刀了。”
沈玉明白了,他最初捅出残图的事,是想看天玄宗和蒋昭一群人狗咬狗,他挑起事端,东添一把火西添一把柴,烧得越旺,对他越有利,但却意外撞上了他,硬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他身上,江邪几次三番为救他露面,也把自己拉下了水,倒是让天玄宗隐身了。
“那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尽快摸清蒋昭的行踪和他身边的人手情况,总不能两眼一抹黑。”沈玉眉头紧锁,什么计划也没有就想横冲直撞,胆子真够大的,他瞪了江邪一眼,“还有你,你在这儿有多少人?”
“不多,二十几个吧。”江邪不知在想什么,眸光有些深。
云澜想了想,若是还能宽限几天,他爹也快到了,虽不知道秦炀和文浩轩那边什么情况,但怎么说也得寻个退路,他道:“我晚点再出去一趟,看看还有没有新的变化,你们俩好好合计一番,那蒋昭恶名在外这么久还没人能动他分毫,绝不可能没有后手和保命的底牌。”
江邪跟蒋昭多年自是明白,沈玉则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在英雄大会上,那道如跗骨之疽般黏在自己背脊上的视线,冰冷、黏腻,带着打量猎物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只是那一眼,便让他寒毛直竖,遍体生凉,这个人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江邪见沈玉面色不虞,安抚道:“我已经让桑喆去探了,蒋昭带多少人我心里有数,交给我,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沈玉丝毫没有放松。
江邪却难得的有些出神,但愿桑喆能在城西赌坊查到点关于“金钩”的消息,云澜没说错,蒋昭除了明面上的内殿长老,还有四个暗甲,是他身边的“四煞”。
“金钩”是暗话,指代四煞其一,是顺风耳探子,专门混迹赌坊酒楼,为蒋昭探路的,如果在金陵有他的踪迹,那就代表离蒋昭到金陵还有至少三天,那就足够他为蒋昭搭建戏台,唱一出他自己的断头戏。
四煞不会全出千金城,蒋昭最多带出来三个,加上三长老和蛇叔,明面上他还会带上四长老和五长老,如果还有十六,那就是一个变数,江邪闭了闭眼,还有蒋西,也是个变数,以他对蒋昭的了解,鬼字牌杀手他不会带太多,他也怕太招摇惹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