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高举碧玉葫芦的瞬间,风突然停了。
不是那种风吹到一半被掐住喉咙的诡异静止,而是整个天地都屏住了呼吸。乌云在头顶凝成漩涡,中心裂开一只巨大的眼,雷光如蛇般缠绕其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们真要下死手啊?”她嗓子有点干,话刚出口就被一阵刺耳的灵压碾碎在唇边。
洛玄离没说话,只是往前跨了一步,玄色长袍猎猎作响,斩相思剑横于胸前,剑身微微震颤,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远古宿敌的气息。
云砚一屁股坐在碎石上,抱着算盘喘粗气:“我这把老骨头……刚才那一阵差点把我魂都抽走。”他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迹,眯眼看向天空,“诛仙雷……不是随便能召的,得献祭三十六名金丹修士才能引动天罚之力。这群人疯了?”
“他们怕的不是我。”云绵绵咬牙,“是觉醒后的血脉权限。”
话音未落,第一道雷柱轰然劈下!
那不是普通的闪电,更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条熔金长鞭,撕裂空气时带起刺鼻的焦味。洛玄离暴喝一声,剑锋迎上,剑气炸开如浪,硬生生扛住七成雷力。
咔——
剑身崩出一道细纹,他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唇角滑落,在下巴滴了个小点,又砸进泥土里,滋啦一声冒起白烟。
“师叔!”云绵绵想冲上去,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按住肩膀。
“别动。”他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冷,“你一动,它就锁得更紧。”
第二道雷来得更快,几乎与第一道无缝衔接。这一次,雷光不再是金色,而是泛着暗紫,像毒蛇吐信般直扑云绵绵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洛玄离猛然转身,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后背迎向雷霆。
轰!
那一击打得他膝盖一弯,右臂红绸带瞬间染透,布料边缘甚至开始碳化。他咬着牙没倒,脊背绷得笔直,像一根即将断裂却不肯低头的弓弦。
云绵绵被护在怀中,脸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听见心跳声乱得不像话。她抬头,正好看见他眉心那道朱砂彻底裂开,金色血液缓缓渗出,顺着鼻梁流下,在脸颊划出两道妖异的痕迹。
“你……”她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
“闭眼。”他低头看她,眼神深得像要把她吸进去。
“我不——”
话没说完,他忽然抬手抚过她额间那颗红痣,指尖微凉。“别看。”他说。
然后,他俯身下来。
唇落在她唇上的那一刻,云绵绵脑子一片空白。
不是轻柔的触碰,而是带着决绝意味的封印式吻。一道金光从他眉心涌出,顺着双唇渡入她识海,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最深处的锁孔。
她体内的雷灵根骤然安静,连带着光暗双脉也停止躁动。原本疯狂共鸣的血脉气息,如同退潮般归于沉寂。
第三道雷劫已在云端凝聚,可就在即将劈落的刹那,雷云中心那只巨眼猛地收缩,轰鸣声戛然而止。远处传来一声悠扬钟响,仿佛某种仪式被迫中断。
雷光散了。
风重新吹起来,带着烧焦的草木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香——那是她之前复制到葫芦上的九转醉仙酿气息,还在地上滚着的碧玉葫芦此刻正冒着缕缕青烟,眼看就要报废。
洛玄离缓缓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呼吸很重。
“你……干嘛?”她声音发颤,嘴唇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封你灵识。”他嗓音低哑,“不然他们会一直降雷,直到把你劈成灰。”
“用、用亲的?”她瞪大眼。
“有别的办法吗?”他扯了下嘴角,想笑,结果牵动伤口,咳出一口血沫,“秘法规定:至亲或至情者方可施术。你选一个?”
云绵绵愣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脚下大地猛然一震。
“不好!”云砚大叫,“断崖撑不住了!”
方才被雷击灼烧过的岩层早已脆弱不堪,此刻裂缝如蛛网蔓延,整块平台开始倾斜、崩解。三人立足之处轰然断裂,碎石滚滚坠入深渊。
洛玄离一手揽住云绵绵腰身,另一只手试图抓住空中飘荡的剑气,但斩相思剑光芒黯淡,连浮空都勉强,更别说载人飞行。
“老东西!”他冲云砚吼,“你不是藏了遁符吗?!”
“最后一张用了!”老头抱着算盘在空中乱挥,“刚才那一下已经是极限操作!我现在比废柴还废!”
“那你抱紧点!”云绵绵喊,“别摔下去还得我们救你!”
“我可不想死在这种地方!”云砚悲愤交加,“我还欠房东三个月房租!死了魂都没脸去投胎!”
三人随着崩塌的岩石一同下坠,狂风在耳边呼啸,深渊黑得看不见底。云绵绵死死抓着洛玄离的衣襟,感觉五脏六腑都被往上提。
他低头看她,眉心裂痕仍在渗血,眼神却亮得惊人。
“怕吗?”他问。
“怕个鬼。”她咧嘴一笑,尽管牙齿都在打颤,“反正有你垫背。”
他哼了一声,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把她揉进怀里。
云砚在旁边大喊:“你们俩能不能别在临死前秀恩爱?!我心理压力很大啊!”
话音未落,一块巨石擦肩而过,差点把他拍飞。他慌忙抱住洛玄离大腿:“救命!我还不想当空中飞人!”
“松手!”洛玄离怒道。
“不松!这是我人生最后一次抱大腿机会!”
云绵绵看着两人在空中互怼,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她仰头望着越来越远的崖顶,那里雷云尚未完全散去,隐约还能看到几个金甲使者的身影站在边缘,沉默地俯视着他们坠落的方向。
她眨了眨眼,小声说:“师叔。”
“嗯。”
“下次救人……能不能别亲这么狠?”
他侧头看她,嘴角抽了抽:“你还想有下次?”
“这不是预防嘛。”她嘿嘿笑,“万一再被抓,我也提前练练嘴皮子功夫。”
洛玄离没接话,只是把她往怀里又拢了拢。
风更大了。
下方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呼啸声灌满耳朵。云砚已经闭眼开始默念遗言,洛玄离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手臂肌肉绷得发抖。
云绵绵靠在他胸口,听着那颗心一下一下跳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人,明明可以自己御剑逃走的。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挡雷,选择了受伤,选择了用那种方式封住她的灵识,然后陪着她一起往下掉。
她悄悄伸手,反握住他沾血的手指。
指节冰凉,脉搏却烫得吓人。
“喂。”她轻声说。
“干嘛。”
“要是真摔死了……”
“不会。”
“我是说如果。”
他低头看她,血迹顺着睫毛滴下来一滴,落在她鼻尖。
“那也得是你先死。”他说,“我才能放心走。”
云绵绵怔住。
下一秒,整片碎岩群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猛地一顿,所有人狠狠甩向前方。
紧接着,屏障碎裂,黑暗吞噬一切。
她的手仍紧紧攥着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