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黑苗吐出的三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她耳膜。
云绵绵没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母亲临死前的声音,她记得清清楚楚——不是这股阴冷黏腻的调子,而是带着血沫翻涌的颤抖,最后一声“救我”,是拼尽力气挤出来的气音,不是这种慢悠悠往脑子里钻的邪祟腔调。
“演技太差。”她缓缓后退半步,脚跟抵住灵泉边缘的石台,“真当我是刚入宗门的小师妹,听见亲妈就两眼发直?”
话音未落,她已从袖中抽出一张雷符,却没朝黑苗甩去,反而反手贴在自己眉心。雷光一闪,紫电顺着经络炸开,脑仁嗡地一震,像是有人拿铁锤敲了下天灵盖。
疼得她眼前发白。
但这一疼,反倒清醒了。
识海里那些翻腾的情绪被硬生生劈开一道口子,她猛地睁眼,盯着那朵虚无之花:“我娘咽气那天,族谱上的血开了白莲,香了三日不散。你这玩意儿,连花粉都是臭的。”
她指尖一弹,雷符自燃。
紫电如网横扫而出,药圃内灵气乱窜,灵泉水面泛起涟漪,几株正在生长的灵草瞬间焦黑。那黑苗剧烈抽搐,叶片扭曲成诡异的人脸轮廓,花瓣裂开,一道苍老虚影缓缓浮现。
白发披肩,双目似星河流转,周身缠绕着断裂的锁链状光纹,每一道都像是被人强行挣断的契约残痕。
云绵绵瞳孔微缩。
这气息……她在空间最深处感知过零星痕迹,像是一段卡在系统里的旧代码,总在她突破瓶颈时闪一下,又立刻消失。
“你是……云家老祖?”
虚影不答,只抬手一指。
刹那间,四周景象骤变。
七岁觉醒日,族堂血光冲天。庶支族人狞笑着逼近,手中匕首寒光闪烁。她跪在地上,雷灵根暴动失控,经脉如刀割火燎。云翳站在人群前方,嘴皮开合,说的正是那句经典台词:“草包废物,也配当圣女?”
幻象真实得可怕,连空气里的血腥味都一模一样。
她的手指微微发凉。
但这凉意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秒,她忽然笑了。
抬手一抹脸,掌心雷光炸裂,整片幻境咔嚓一声碎成无数光点。
“这一幕我改写八百遍了。”她甩了甩手腕,语气轻松得像在吐槽昨天食堂的菜太咸,“原剧情里我死了,可我现在站在这儿,还把你家祖传空间刷成了会员专属VIp。”
虚影凝视着她,良久,才低声开口:“心善而不弱,识痛而敢逆……唯有你能反客为主。”
话音落下,他缓缓抬手,按上她额头。
一股浩瀚信息洪流瞬间涌入识海——
云墟空间并非死物,而是活体秘境,靠血脉契约绑定,但真正认主的,是意志与心灵。历代试图掌控它的强者,皆因贪婪或恐惧被反噬,残念化作锁链,困于空间深处。
空间核心藏有“时之锚”,可在外界时间流速中短暂凝滞三息。唯主人可在静止中行动,旁人浑然不觉。
最后画面浮现:万年前仙魔大战,天地崩裂。一名白衣老者立于战场中央,以身为阵,将魔神封印于空间夹层。临终前,他留下一缕残魂,只为等一个“能打破轮回之人”。
云绵绵浑身剧震,经脉像是被滚水烫过一遍,识海胀痛欲裂。她咬牙撑住,没让膝盖落地。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不是等你。”老祖残魂轻声道,“是在等‘选择’本身。血脉只是钥匙,心才是开门的人。”
他指尖微动,一道银光没入她眉心。
刹那间,整个空间轰鸣震颤。
灵泉翻涌,三条灵脉同时亮起幽蓝纹路,像是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药圃禁制自动重组,原本混乱的时间流速变得稳定可控。她甚至能感觉到,每一寸土地、每一滴泉水都在回应她的存在。
这才是真正的掌控。
不再是系统提示、任务奖励,而是发自本能的支配感——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多谢前辈。”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稳得不像刚经历一场精神暴击,“不过您这考验方式挺坑啊,装我妈就算了,还非得挑我最烦的桥段重放一遍。”
老祖残魂竟露出一丝笑意:“若连过去都不敢直视,何谈主宰未来?”
他说完,身影开始淡去。
云绵绵心头一紧:“等等!还有事没问——林素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跟她到底谁先谁后?那个剑鞘又是……”
“答案不在我说的话里。”残魂打断她,“而在你走的每一步。记住,你才是空间之主,往后,再无人能替你做主。”
光芒渐散,最后一缕光影飘向空间核心,融入那团缓缓旋转的能量漩涡中。从此,再无独立意识,只剩一道契约印记,静静守护着新的主人。
云绵绵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直到灵泉畔的风拂过耳侧,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行吧,既然没人能替我做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雷纹隐隐流动,“那我自己来定规矩。”
她盘膝坐下,引灵泉之水冲刷识海,将“时之锚”的烙印深深刻入神魂。经脉依旧灼痛,但比刚才已好了大半。
正要调息片刻,眼角余光忽然扫到药圃角落——
那株黑苗还在!
虽已被剥离与空间的联系,却被残魂消散时的最后一道波动激得疯狂挣扎。根系扭曲如蛇,叶片不断膨胀收缩,仿佛在孕育某种东西。
更糟的是,它正一点点往空间核心挪动。
“找死?”她冷哼一声,抬手就要结印封锁。
可就在她动作即将完成的瞬间,黑苗顶端猛然绽开一朵新花——
不再是虚无之黑,而是纯粹的血红色,花瓣层层叠叠,形如手掌,花蕊中央浮现出一只眼睛,瞳孔竟是缩小版的林素婉面容。
那只眼眨了一下。
随即,整株植物爆发出刺耳尖啸,直冲空间顶部!
云绵绵反应极快,左手一挥,碧玉葫芦光芒暴涨,三道雷符锁链凭空出现,狠狠缠住黑苗根部,将其拽回地面。但她眉头紧锁,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株东西,不该还有反抗之力。
除非……
“它根本不是外来入侵。”她眯起眼,琥珀色瞳孔中雷纹微闪,“它是空间自己长出来的。”
像是回应她的猜测,那朵血花突然转向她,嘴唇开合,发出林素婉的声音:“姐姐,你逃不掉的,我们本就是一体。”
云绵绵冷笑:“一体?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我能把你种进空间当盆栽?”
她不再犹豫,双手结印,低喝一声:“云墟听令——封!”
空间轰鸣,灵泉倒卷,三条灵脉同时发力。黑苗发出凄厉嘶鸣,血花崩裂,林素婉的虚影在烟雾中扭曲消散。最终,整株植物被强行镇压至最底层禁地,外加九重封印阵法,连一丝气息都无法透出。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冷汗。
“以后谁再说我家空间安全,我跟他急。”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目光投向空间之外那片混沌战场。
风沙漫天,骸骨遍地,远处仍有残魂游荡。
但此刻,她不再觉得那是险地。
而是猎场。
“现在,轮到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