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三长两短,刚落定。
云绵绵指尖还搭在袖口那片碎玉上,裂痕里的红丝已经没了,但地底的震动还在。不是错的——和昨晚一模一样,像有人在底下敲摩斯密码,就差报身份证号了。
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叶子,叶脉上的小字早散了,可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焦味却越来越浓。
“有意思。”她轻声说,转身就往丹房走,“别人放火,我来救场;现在倒好,火自己要上岗了?”
推开丹房门时,炉鼎正嗡嗡震颤,表面符文忽明忽暗,像是被热浪烫得快哭了。寻常灵力靠近三尺就会被弹开,连灵气都绕着走,活像个高烧的病人谁碰谁倒霉。
她没急着动手,先从葫芦里摸出一块陈年灵膏,往炉脚一贴。灵膏瞬间化成黑炭,啪嗒掉地。
“哟,脾气还不小。”
她歪头一笑,蹲下来,指尖雷光一闪,在地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这不是什么高深阵法,纯粹是空间残魂教她的“导气偏移术”——专治各种暗中搞事的阵法后遗症。
果然,刚画完,角落石砖猛地炸开一道缝,一股灰气喷涌而出,转眼就被吸进墙根某处。整间丹房的灵流顿时松快了一截。
“锁灵阵?”她拍拍手站起来,“陈立啊陈立,人都抬出去了还惦记着给我上镣铐,你是真拿自己当物业管家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顿住。
炉底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共鸣,频率和刚才地底的一模一样。
“合着你俩还是连麦的?”她眯眼,拎起碧玉葫芦,轻轻在炉底叩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像敲在人心窝上。
下一瞬,炉底裂缝中缓缓浮出一块紫晶,通体如凝固的晚霞,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不动,也不响,就那么静静悬着,仿佛等了千年。
云绵绵盯着它看了两秒,忽然笑了:“系统不说话,说明这玩意儿归我。”
她伸手就碰。
指尖刚触到晶体,整块紫晶轰然炸开!
紫色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化作一条巨龙形态,张口咆哮,热浪扑面而来,连空气都被烤出波纹。屋顶梁木噼啪作响,眼看就要着火。
更绝的是,那火龙看都不看四周,直奔墙角——那里正是锁灵阵最后残留的咒印所在。
轰!
一声闷响,符文熔成铁水,顺着墙面往下淌。整面石墙焦黑龟裂,像被烙铁狠狠压过。
火势未停,反而越烧越旺,竟开始搜寻其他隐匿阵法痕迹,所过之处,禁制尽毁,连地板都被烧出琉璃状结晶。
“行吧,洁癖晚期。”云绵绵非但不慌,反而掏出个小本本,在空中虚写两笔,“焚天紫焰,自主清障型,仇恨值拉满,专克束缚类阵法——这不就是我妈留给我的扫地机器人吗?”
她话音刚落,火焰猛地一顿,龙首转向她。
那一瞬,温度骤降。
不是冷,而是所有热量都被某种无形力量收束,集中在一点。火焰缓缓落下,盘旋在她手腕周围,像条认主的小蛇,温顺得不像话。
她抬起手,琥珀色瞳孔映着紫焰,轻声道:“七百年了,你还记得这个标记?”
左颊酒窝微现,火焰应声轻颤。
她笑了:“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想上班。”
转身就朝门口走。
门还没推开,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斩在门槛上,火星四溅。
洛玄离站在门外,玄衣未动,眼神却比刚才那道剑气还冷。
他目光扫过她手腕缠绕的紫焰,又落在她脸上,半晌,才开口:“那火,能碰的人,九重雷劫不死都算运气好。”
云绵绵眨眨眼:“哦?那我岂不是特别幸运?”
“不是幸运。”他走近一步,掌心凝聚一丝剑气探向火焰,“是反常。”
剑气触到火苗的刹那,异变突生——
紫焰非但没爆,反而分出一缕,轻轻绕上他手腕,像在蹭猫。
洛玄离愣住。
他这一生,见过太多异火。
寒渊冥焰会噬魂,焚骨赤炎能融金,可从没见过哪种火,会对一个外人这么……热情。
尤其这火,传说只认血脉纯净者,且必须历经天雷淬体而不亡。
而眼前这丫头,七岁,雷灵体,觉醒日差点被人挖了灵根——按理说,她早该死八百回了。
可她不仅活着,还把这玩意儿当宠物养。
“师叔。”云绵绵忽然踮脚,手指戳他眉心,“你这儿的朱砂,是不是有点发烫?”
洛玄离下意识后退半步。
她不管,一把抓起那团紫焰,塞进他怀里:“送你暖手!看你总喝酒冻着,多不好。”
火焰入怀,洛玄离本能想震开,却发现它安分得诡异,不仅没伤他,反而隐隐有种温养经脉的感觉。
他皱眉:“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她摊手,一脸无辜,“它自己跳过来的,不信你问它?”
说着还对那团火眨了眨眼。
火焰居然轻轻晃了晃,像在点头。
洛玄离:“……”
他盯着她看了三秒,忽然伸手,一把捏住她后颈。
云绵绵笑嘻嘻地任他提着,像只被抓包偷鱼的小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演。”他压低声音,“这火不该认你。它认的,从来都不是现在的你。”
她笑容不变,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片刻后,她歪头,声音软糯:“师叔,你说错了。”
“它认的,从来都是‘我’。”
洛玄离瞳孔微缩。
就在这时,怀中紫焰忽然剧烈一颤。
不是攻击,也不是失控,而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它缓缓升起,悬在半空,火焰中心竟浮现出一道模糊人影——女子轮廓,长发及腰,手持一柄断裂的雷剑。
影像只存在了一瞬,随即消散。
云绵绵看着那点余烬,轻轻说了句:“妈,我找到钥匙了。”
洛玄离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这火,不能留在这。”
“为啥?”她问。
“它醒了。”他说,“那就说明,有人也快醒了。”
她点点头,忽然又笑:“那你抱着它走呗,反正它挺喜欢你的。”
“我不——”
话没说完,紫焰自己窜进他怀里,还顺带把他右臂那条褪色红绸带燎了一下。
红绸轻飘落地。
云绵绵弯腰捡起来,吹了口气:“哎呀,烧坏了?没事,我再给你画个新的。”
“不用。”他冷冷道,“这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
“可它现在存在了。”她抬头,笑得天真,“而且它选了我。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洛玄离没答。
他只是盯着那团火,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场注定崩塌的宿命。
云绵绵也不急,抱着葫芦原地转了个圈,裙摆扬起一圈尘灰。
“对了师叔,你知道为什么陈立的锁灵阵会被烧成渣吗?”她忽然问。
“因为它是假的?”他淡淡道。
“错。”她竖起一根手指,“是因为它太真了。”
“真正的锁灵阵不会留痕迹,可他那个,到处都是破绽,就像……故意让人发现的一样。”
她歪头看他:“你说,会不会有人想借我的手,清理门户?”
洛玄离眸光一沉。
她却不等回答,转身走向炉鼎,从灰烬中拾起一小块未燃尽的紫晶碎片。
“这火认我,不是偶然。”她握紧碎片,掌心渗出血珠,滴在上面,“它是回来的。”
洛玄离看着她背影,终于低声说:“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唤醒它的。”
“然后呢?”她回头,笑得灿烂,“然后她死了,对吧?”
他没说话。
风从破窗灌进来,卷起几片焦叶。
云绵绵忽然把手伸向火焰。
紫焰温柔缠绕上来,没有灼烧,只有暖意。
她轻声说:“这次,换我来烧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