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道雷炸开的余波还在空气中噼啪作响,地面像被犁过三遍的田,裂得不成样子。云绵绵趴在地上,手指抠着一块焦石,指尖发麻。
她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全身经脉像是被人拿砂纸搓了一遍,稍微一运气,肋骨就传来拉锯般的钝痛。短剑插在身前,剑柄微微震颤,像是提醒她:别装死,活儿还没完。
就在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她趁着雷光遮掩,把那半块玉佩滑进了袖口,再借着撑地的动作,悄悄塞进碧玉葫芦。空间入口旋合无声,连个水花都没冒。
可她刚松口气,头顶风声一滞。
有人来了。
不是脚步,也不是气息,而是那种熟悉的、让人头皮发紧的压迫感——就像小时候偷吃供桌上的点心,刚咬一口,背后就响起三长老的咳嗽声。
她眼皮一跳。
下一秒,一道玄色身影从残烟中走出,落地时连尘都没扬起来。鸦青长发束着银冠,右臂那条褪色红绸在夜风里轻轻晃,像条不听话的尾巴。
洛玄离的虚影,这次居然能看清衣角褶皱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
以前这人现身,顶多是个半透明剪影,说话还得靠传音入密,跟直播间卡顿的主播似的。现在倒好,连指甲盖都能数清,这是要转正式工的节奏?
“弹。”
脑门一疼。
她条件反射低头,手立刻捂上额头,琥珀瞳孔瞬间蒙了层水汽,左颊酒窝若隐若现,整个人看起来又软又委屈:“师……师叔?您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我这次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声音颤得恰到好处,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随时会飘走。
实际内心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再不来,我坟头草都该种出灵芝了。
洛玄离盯着她看了两秒,眉心朱砂微闪,像是某种封印松动了一丝。他没说话,只是伸手又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力道比刚才重了三分。
“下次。”他终于开口,嗓音低沉,“提前说一声。”
云绵绵眨眨眼,睫毛扑簌簌抖了两下:“说什么?说我要渡劫?还是说我差点被天雷炖成养生汤?”
“说你要抢东西。”他淡淡道,“不是每次都有护盾替你扛雷。”
她心头一跳。
果然,瞒不过这家伙。
正想继续装无辜,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又装。”
云砚从一堆碎石后头慢悠悠踱出来,白发沾灰,算盘还翘着个角,活像个被烤糊的烧饼。他瞥了眼云绵绵方才藏玉佩的手势,嘴角一抽:“从小演到大,也不嫌累。”
云绵绵:“……”
洛玄离:“嗯?”
两人同时看她。
她立刻换上更可怜巴巴的表情,肩膀微微缩着:“三长老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哪有装?我明明是真的疼……您看我后背都焦了,能不能给点疗伤药?上次那瓶‘九转回春丹’还有剩吗?”
“没了。”云砚干脆道,“早被你换成糖葫芦了。”
“那是投资!”她立刻辩解,“我拿去和外门弟子换情报,赚了三条灵脉坐标!”
“哦?”洛玄离挑眉,“那你现在怀里揣着的,也是投资?”
云绵绵笑容一僵。
她忘了,这家伙最擅长抓破绽。
刚才那一幕,八成全落他眼里了。
她不动声色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葫芦贴着掌心发烫,系统却安分得很,一句提示都没有。但就在指尖触到内壁的刹那,一行字悄然浮现:
【归墟残片已收录,待集齐三枚。】
她心跳快了半拍。
系统主动提示,说明这玩意儿不简单。可越是重要,越不能露馅。
“师叔您误会了。”她垂下眼,声音软糯,“我只是……捡了块破石头,想着带回去给您研究阵法用。”
“破石头?”洛玄离冷笑,“能引动天劫第九雷的,叫破石头?”
“那可能是……风水石?”她试探着说,“听说埋在剑冢门口能旺财。”
云砚在一旁听得直摇头:“你当林家是开杂货铺的?拿块石头就能镇场子?”
“那您说是什么?”她反问,一脸天真。
云砚眯眼:“是你惹的祸。”
空气安静了一瞬。
洛玄离忽然抬手,剑气凝成一线,扫过她腰间葫芦。云绵绵呼吸一滞,以为他要动手搜查,结果那道气流只是轻轻拂过表面,随即消散。
“算了。”他说,“她既然收了,自有因果。”
云绵绵松了口气,差点笑出酒窝。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讲武德。
“不过。”洛玄离话锋一转,“下次再擅自触发禁忌之物,我不一定赶得及。”
“知道啦知道啦。”她摆摆手,像只刚偷完鱼干的小猫,“我这不是命硬嘛,雷劈不死,毒药不侵,连幻影都能吞,天生主角体质。”
“你吞的是你娘的执念。”洛玄离声音冷了几分,“不是游戏里刷副本掉的装备。”
她笑容一滞。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她最深的防线。
她当然记得那一刻——母亲的虚影被魔神印记吞噬时,识海里多出的那一丝温润魂息。不像攻击,不像诅咒,倒像是……一声叹息。
她咬住下唇,没说话。
洛玄离看着她,眼神复杂了一瞬,随即抬手,轻轻按了下她肩头。动作很轻,却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你做得对。”他说,“她不会认贼作母。”
云绵绵猛地抬头。
他怎么会知道她当时在想什么?
没等她追问,洛玄离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虚影边缘泛起涟漪般的波动,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
“我撑不了太久。”他道,“这片空间被天劫撕裂,我的印记也在消退。”
“等等!”她急了,“你到底在哪?上次你说在避雷符阵,可那地方早就塌了!”
“我在你能找到的地方。”他淡淡道,“只要你还想找。”
说完,右臂红绸轻轻一荡,身影彻底消散在风中。
云绵绵愣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葫芦。
能找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第128章,洛玄离留下的那瓶疗伤丹药,瓶底有个模糊印记,当时自动指引了方位。难道……
“别想了。”云砚的声音打断思绪,“他人走了,话却没说完。”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怕你出事。”老头子哼了一声,“所以特意显形,让你安心。可他又不敢说太多,怕暴露位置。”
云绵绵皱眉:“为什么?”
“因为他不在宗门。”云砚盯着她,“他在外面,而且处境不妙。每一次现身,都是拿命换的时间。”
她心头一紧。
难怪虚影越来越凝实——不是修为提升,是本源在燃烧。
“那他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你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云砚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葫芦上,“那块玉佩,不是钥匙,是信标。”
“信标?”
“谁拿到它,谁就会被‘归墟’锁定。”老头子低声说,“林家等的就是这一刻。”
云绵绵呼吸一滞。
所以天劫之后,卷轴自动展开,血字浮现——不是警告,是激活。
容器已启。
她在劫雷中幸存,却不知不觉,成了目标本身。
“那你干嘛不早说?”她忍不住问。
“我说了你会听?”云砚反问,“你什么时候听过劝?上次为了抢《万象天衍阵》残页,你直接闯了禁地火狱,差点把自己炼成炭雕。”
“那不一样!”她嘟囔,“那次我有系统保命。”
“这次呢?”云砚冷笑,“系统连提示都惜字如金,你觉得它真有把握?”
云绵绵沉默了。
她低头看着葫芦,指尖轻轻敲了敲。
片刻后,脑海里蹦出四个字:
【该藏了,宿主。】
她咧嘴一笑。
行吧,连系统都开始支招了。
她抬头看向洛玄离消失的方向,轻轻拍了拍葫芦:“看来咱们得抢在林家反应过来前,把另外两块残片找到。”
“你还想抢?”云砚瞪眼,“你现在是通缉犯,不是淘宝买家!”
“可我已经是‘容器’了。”她眨眨眼,“不如干脆把整套剧情打包拿下,省得他们天天派人来送快递。”
老头子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归墟’意味着什么?那是上古时期用来封印魔神的祭坛,一旦开启,整个修真界都会塌一半!”
“那正好。”她拍拍短剑,“塌了重建呗,顺便换个新地图。”
云砚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你跟你娘年轻时一个样,嘴硬,心狠,还不服管。”
云绵绵笑了笑,没接话。
夜风卷着焦土掠过废墟,她站在裂痕中央,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远处,一道细微的蓝光从石缝中渗出,一闪而逝。
她没看见。
但她腰间的葫芦,轻轻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