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的指尖刚从枕头底下抽出来,那本《九幽锁灵阵图解》还带着体温。她没睁眼,但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医阁外的脚步声换了三拨人,轻重不一,明显不是原来的守夜弟子。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窝,顺手把一缕灵泉从脚底绕到心脉,再悄悄散进四肢百骸。这操作熟得跟刷牙一样,云墟空间里的时间流速还在跑,她昨晚偷吞的禁制残渣已经被炼化得渣都不剩,连雷纹都缩回瞳孔深处,乖得像只刚吃饱的猫。
但外面那些人,显然不信她只是个被吓坏的小可怜。
她咳了一声,不轻不重,刚好能让门外听见。然后慢吞吞坐起来,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对着嘴一捂,再抽出来时,帕角已经染了点红。
“哎哟,又咳血了。”她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我昨晚梦见个黑影压我胸口,是不是……中邪了?”
门外立刻传来一阵窸窣,像是有人急匆匆走了。她勾了勾唇,把帕子叠好,轻轻放在床头。
这招叫“祸水东引”。你查我灵力?行啊,我先说自己被鬼压床,灵台不稳,心神受损。修真界最怕邪祟沾身,谁还敢贴脸查我?真查出点什么,也说是阴气入体导致的波动,锅甩得比飞剑还快。
果然,不到一炷香,那块帕子就被个新来的弟子收走了,动作隐蔽,但没躲过她的感知。那人走时袖口微鼓,显然是把帕子藏进了储物袋。
云绵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干净,一点血都没沾。咳出来的血?那是云墟灵泉加了点朱砂粉,调出来的“特效血”,连气息都能骗过筑基期的神识扫描。
她躺回去,闭眼养神,实则识海里已经调出了雷符的反馈。那张加强版防伪贴还贴在大腿内侧,自从昨晚林素婉掠过墙头后,它就一直发烫,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扫过。
她没动,只是默默把符纸翻了个面,符面朝外,符背贴肉。这符是云砚给的,表面是反弹攻击,实则还能当“灵力探头”用。谁窥探她,符纸就吸谁的灵力痕迹,反向记录。
现在,符纸正微微震颤,像是在说:有人在看,而且不只一个。
她假装翻了个身,把几株显影草混进晾晒的药堆里。这些草平时蔫不拉几,但一旦被窥视术扫到,叶尖就会泛出金光,跟手机信号满格似的,明晃晃告诉你:你被连上了。
做完这些,她拍了拍裙摆,走出医阁。阳光正好,照得她眯起眼,活像个刚病愈的小姑娘,出来晒太阳补阳气。
没人知道,她每走一步,都在数着时间。
藏经阁禁制暴动后的第三日清晨,灵鉴阁密室。
三位长老围坐在阵盘前,面前悬浮着一团扭曲的光影,正是昨夜藏经阁地底的灵流倒灌画面。大长老手指一掐,画面定格在子时三刻,一道极细的灵力逆流从阵眼涌入地下。
“就是这儿。”大长老声音低沉,“九重叠阵的灵力流向反了,像是被人用外力抽走。”
二长老眯着眼凑近:“不止是抽走。你们看这里——”他指尖一点,画面放大,显出地底某处微弱的灵压波动,“这股灵力波动,有雷属性,还有……光暗交替的痕迹?”
空气一静。
三长老一直没说话,手指却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扫了眼阵盘边缘刻着的镇魂纹,喉头动了动。
“云家的雷灵体,加上光暗双灵根?”二长老喃喃,“那不是三百年前就被灭门了吗?血脉早就断了。”
大长老沉默片刻:“可昨夜那股灵力,确实来自云绵绵的经脉走向。她明明只是个七岁娃娃,灵力微弱,按理说连阵眼都碰不得,更别说反向吞噬禁制。”
“除非……”二长老声音压得更低,“她根本不是普通云家族女。”
三长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她母亲是末代圣女,据说临死前把血脉封印进了胎儿。若这孩子觉醒了,倒也不是不可能。”
大长老冷哼:“觉醒?她连灵根测试都过不了,全靠洛玄离用醉仙酿给学院塞钱才进来的。一个草包,能吞禁制?我不信。”
“可灵鉴瞳术不会骗人。”二长老调出另一段影像,“你们看,这是她进入医阁后,体内灵力的一次微弱震荡——雷纹一闪,光暗灵力交替外放,持续不到一息,但确实存在。”
画面中,云绵绵躺在床上,看似昏睡,体内却有一道极细的灵流在经脉中逆行,雷光与暗影交织,像两条蛇缠在一起。
三长老的手猛地一抖,袖中滑出半块残玉,玉面刻着“云墟”两个古篆。那玉一落地,密室地面的镇魂阵竟微微震颤,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
他立刻捡起玉,塞回袖中,脸色发白。
大长老瞥了他一眼,没多问,但眼神明显变了。
“这孩子……得盯紧点。”大长老缓缓道,“云家的事,牵扯太多。若她真是血脉继承者,那咱们学院那位供奉……怕是要坐不住了。”
二长老皱眉:“你是说,云家灭门……”
“别说了。”三长老突然打断,声音发紧,“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密室陷入沉默。
良久,大长老挥手散去影像:“先别惊动她。派个人,暗中查她的血样。若真有圣纹残留,再议。”
二长老点头,取出一枚玉瞳雀,注入一道灵识。那雀儿振翅飞出密室,悄无声息地掠向医阁方向。
云绵绵正坐在庭院石凳上,低头摆弄几株晒药。阳光斜照,药草泛着淡淡光晕。她时不时抬头看看屋檐,眼神天真,像是在找小鸟。
没人看见,她大腿内侧的雷符正微微发烫,符纸背面已经吸满了窥探灵力的残痕。她不动声色,指尖在裙摆下轻轻一划,一道微型追踪符顺着药堆边缘滑入土中,像条隐形的蛇,顺着地脉爬向藏经阁方向。
她知道,有人在看。
但她更知道,看的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傍晚收药时,她特意多看了一眼那株显影草。叶尖有一点极淡的金光,像是被月光镀了一层膜。
她勾了勾唇,把草收进药篓,顺手塞进云墟空间。空间里,灵泉咕嘟咕嘟冒着泡,三条灵脉安静地躺着,像是在等她下一步操作。
识海忽然闪过一行小字:“视线,来自高处。”
她眼皮都没眨。
高处?那不就是长老阁顶上那几只玉瞳雀吗?
她摸了摸腰间的碧玉葫芦,葫芦内壁微微发烫,像是在笑。
“行啊系统,终于给点有用的情报了。”她心里嘀咕,“不过你说‘该抢了’的时候怎么不说?非得等我被人盯上才提醒?”
系统没回。
她也不指望它回。
她把药篓搬回房间,关上门,从袖中取出那块染血的帕子。血迹已经干了,但她能感觉到,上面残留了一丝极淡的探查灵力。
她指尖一搓,帕子化作灰烬,灰烬落地前,被她用灵泉一冲,瞬间汽化。
“想查我?”她低声笑,“行啊,查呗。”
“但查着查着,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她坐回床边,闭眼调出雷符记录的灵力波形。那波形杂乱,但有一段频率特别熟悉——跟昨夜林素婉鞋底血迹的灵力波动,匹配度超过九成。
“姐姐,你到底在给谁打工啊?”她喃喃。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扑翅声。
她没睁眼,但识海已经锁定——屋檐角落,一只玉瞳雀正蹲着,眼睛泛着微弱的灵光,显然在扫描她的房间。
她手指在被角轻轻一弹,一张新画的雷符悄无声息地飞出窗外,贴在雀儿尾羽上。
那雀儿抖了抖,没察觉,继续盯着她。
云绵绵嘴角一扬,重新躺下。
“来都来了,不送点东西回去,多不好意思。”
她闭眼,识海浮现一行字:“目标锁定:藏经阁巡查长老。”
下一秒,她翻身朝里,像是睡着了。
但被角下,她的手指还在轻轻敲着,一下,一下,像在倒数。
屋檐上,玉瞳雀尾羽上的雷符突然发烫,符纸微微翻转,开始反向传输灵力数据。
而云绵绵的识海里,正缓缓展开一幅新的灵力图谱——来自巡查长老的日常灵压频率。
她没动,也没睁眼。
但她的空间,已经开始自动推演对方的灵脉弱点。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了书页一角。
那本《九幽锁灵阵图解》静静躺在枕边,封面无风自动,翻到某一页。
纸上,血字重新浮现:
“吞噬者,终将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