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绵绵是被掌心那根银丝缠醒的。
它像条赖皮的小蛇,一圈圈绕着她小指打转,暖意顺着经脉往上爬,把她从一片混沌里拽了出来。她睁眼时,静室的窗缝正透进一缕晨光,照在床沿那件玄色广袖上——人没走,衣裳还搭在那儿,袖口沾了点干涸的血渍,像是昨夜谁替她擦过手却忘了洗手。
她没动,只把指尖雷光轻轻一震,银丝立马缩回袖中玉瓶,瓶塞“咔”地轻响一声,像是被踹了一脚。
得,护心蛊也学会装睡了。
她撑着坐起,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金雷余波还在经脉里蹦迪,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丝网上。但她没喊疼,反而把袖子一抖——布片还在,边缘那半朵逆向刺绣的残云纹,正安静地躺在她掌心,像张偷拍的通缉令。
天机阁爆炸时,这玩意儿就黏在她袖口,当时只觉雷纹微烫,没在意。现在再看,针脚歪得离谱,云家祖袍的纹样向来对称庄严,这种反着绣的,要么是赝品,要么是诅咒。
她眯了眯眼,琥珀瞳孔里闪过一丝金光:这不叫布片,这叫证据到账。
下床时她顺手摸了下左颊酒窝,微型剑纹蛰伏着,没动静。挺好,系统休眠期间,它至少还肯值班。
灵泉池在云墟深处咕嘟冒泡,水面上漂着几片焦黑的星魂草叶子,全是昨夜剑胚暴走时炸飞进来的。锦鲤沉在池底,尾巴都不甩一下,伪装成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
“别装了,”云绵绵蹲在池边,把碎布一角浸进去,“你昨夜嚎得比哭丧队还响,现在倒会闭麦了。”
水面纹丝不动。
她冷笑,指尖雷光一闪,电流窜入水中。灵泉“哗”地翻腾,锦鲤一个鲤鱼打挺蹦出水面,炸毛:“祖宗!你再电我我就罢工!三条灵脉还没缓过来——”
话没说完,水面上突然浮现出血色咒文。
“以雷灵体为祭,启轮回之阵。”
八个字,猩红如血,倒映在沸腾的灵泉上,像极了某款恐怖游戏的加载界面。
云绵绵盯着那行字,脑子里蹦出个弹幕:【前方高能,非雷勿近】。
她立刻用光暗双灵根交替运转,模拟祭阵波动,逼得咒文多停留了三秒。水面金光一闪,映出她左颊酒窝深处的微型剑纹——系统虽休眠,但认主印记还在录像。
“拍到了。”她收回手,把湿漉漉的碎布塞进碧玉葫芦,“这波是林家送来的剧情预告片。”
刚收好,门外传来算盘珠子“噼啪”一响。
云砚来了。
他推门进来时,手里攥着那把鎏金算盘,铜钱纹眼皮都不抬,嘴上却骂骂咧咧:“小祖宗昨夜炸完天又炸地,今儿还不消停?我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灾。”
云绵绵立刻切换模式,咬唇低头,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懵懂样:“长老……吓到绵绵了……”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手一抖,灵泉盆“哐当”翻倒,水花四溅。云砚下意识后退半步,她趁机把锦鲤捞起来往怀里一塞,指着碎布残角:“它说这布有毒!沾了会掉头发!”
锦鲤:“……”
它用鱼眼翻了个三百六十度的白眼,但没拆台,反而配合地抖了抖尾巴,吐了个泡泡,像是在检测辐射。
云砚眯眼看向那块布,指尖刚要碰上,算盘上的铜钱纹突然齐刷刷闭眼,像集体装死。
他动作一顿。
云绵绵抱着鱼,笑得酒窝都快溢出蜜来:“长老不信绵绵的话吗?”
云砚冷哼一声,甩袖就走,临出门前丢下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藏东西。等系统恢复,第一个收你空间管理费。”
门一关,云绵绵脸上的无辜瞬间消失。
她把锦鲤放回池子,低声问:“刚才那纹,你认出来没?”
锦鲤浮在水面,鱼鳍一划:“逆向刺绣,是云家禁术‘倒影祭’的标记。用活人雷灵体当阵眼,逆转命格,启动轮回。但——”它顿了顿,“这咒文残缺,像是从某卷禁术残卷上撕下来的。”
云绵绵眼神一冷。
林家不仅在打她雷灵体的主意,还在复刻云家禁术。问题是,谁有资格接触这种东西?云家秘传,外人碰都碰不得,除非……
除非是内鬼。
她正想着,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斩相思的剑鞘撞开窗棂,洛玄离翻身跃入,玄色广袖一卷,直接锁定了她腰间的碧玉葫芦。
“拿出来。”他声音低得不像平时。
云绵绵没慌,反而软软靠过去,像是站不稳:“师兄……你怎么了?”
她借势贴上他手臂,指尖雷光微闪,顺着接触点探入他经脉——护心蛊的银丝还在循环,但剑气波动略有紊乱,像是被什么干扰过。
洛玄离没躲,目光却死死盯着葫芦:“那布片,给我。”
她眨眨眼:“什么布片?”
“别装。”他抬手,斩相思剑鞘轻震,“这咒文,我在林家禁地见过。”
空气瞬间凝固。
云绵绵瞳孔微缩,面上却笑出两个酒窝:“师兄又哄绵绵,林家哪有禁地呀~上个月他们家后花园我还去偷过桃子呢。”
洛玄离盯着她,半晌,忽然伸手,一把扯过她手腕,将碎布抽出。
布片刚离身,他掌心剑气暴涨,瞬间绞碎成灰。
可就在粉末飘散的刹那,一缕黑雾悄然逸出,直奔云绵绵面门。
斩相思剑鞘“铮”地一声自动出鞘三寸,无声吞噬黑雾,连灰都没留下。
洛玄离松开她,袖子一甩,把灰烬扫去:“以后这种东西,别碰。”
云绵绵低头看着空了的掌心,指尖轻轻摩挲葫芦壁。
系统还在休眠,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行小字:“该抢了,宿主。”
她抬头,正对上洛玄离转身的背影。
他右臂那条褪色红绸在晨风里轻轻晃,像是某种无声的警报。
她忽然开口:“师兄,你说……如果有人想用我的雷灵体开阵,他们得先找到阵眼钥匙吧?”
洛玄离脚步一顿。
她歪头,笑得天真:“那钥匙……会不会就在我身上啊?”
他没回头,只低声说:“你最好希望不在。”
云绵绵没接话,只把葫芦往怀里揣了揣。
她知道,有些事他瞒着。但她也知道,刚才那缕黑雾逃逸的方向,根本不是冲她来的——而是想钻进洛玄离的剑鞘。
这布片,不只是线索。
是饵。
而且,有人想用它钓的,不止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