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柴米油盐和笔尖沙沙声中滑过,转眼又是数月。
桃栖凭借着一股子“爷们能屈能伸”的狠劲和对力量的渴望,硬是咬牙将那本从袁道记忆碎片里抠出来的、名为《回春功》的人阶下品基础功法,练出了点名堂。
丹田里终于不再是死寂的荒漠。
一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气感,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细弱却坚韧地流淌起来。
虽然离引气入体、正式踏入炼气一层还差临门一脚,但身体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
力气大了些,劈柴担水不再累得直喘粗气。
手脚似乎也灵便了不少,跟着辛予戎练习那些基础的拳脚功夫时,动作不再像以前那样笨拙僵硬。
最让她欣喜的是,每月那场折磨人的“劫难”,总算不再痛得死去活来。
《回春功》那温养经脉、调和气血的微弱效力起了作用,虽然依旧不适,但已在她能咬牙忍受的范围内。
这让她对修炼的信心又足了几分。
然而,随之而来的另一个“副作用”,却让她对着水缸里的倒影愁眉苦脸,内心疯狂哀嚎。
丫的!这破功法是不是练歪了?!
镜子里的人,眉眼似乎长开了些。
原本只是清秀的五官,如同被无形的笔精心描绘过,线条愈发精致柔和。
皮肤在微弱灵气的滋养下,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
更要命的是,那双本就灵动的狐狸眼,眼波流转间,竟平添了几分不自知的、勾魂摄魄的媚态。
即便她依旧用布带狠狠勒紧胸脯,把宽大的青布袍子穿得像个直筒,可那纤细的腰肢和逐渐显山露水的曲线,总有些遮不住。
隔壁的大婶,眼神越来越暧昧,好几次“无意”中提起:
“辛家小哥,你家这小媳妇儿,真是越来越水灵了,好福气哟!”
桃栖每次听到,内心都在咆哮:老子是书童!书童!谁是他小媳妇?!
她只想当个低调的书童,努力修炼,有朝一日恢复力量,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给书生留点天材地宝报恩就完事儿!
这越来越往“祸水”方向发展的皮囊,简直是给她低调发育的大计添堵!
好在辛予戎似乎对外界这些闲言碎语充耳不闻。
他凭借扎实的功底,顺利考中了秀才。
生活并没有因此翻天覆地,只是他替人抄书的润格涨了些,偶尔也能接到些替人写对联、书信的活计,日子依旧清贫平静。
直到这天傍晚,辛予戎推门回来,身后却跟着一个与他年龄相仿、容貌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男子。
只是这人衣着光鲜,锦缎长袍,腰间悬玉,眉宇间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倨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
两人似乎在院门口就争执了起来。
桃栖躲在灶房门口,竖着耳朵。
“……大哥!你还要在这犄角旮旯待到什么时候?!”
衣着华贵的男子语气焦灼。
“爹在军里给你留的位置都快被人顶了!跟我回去!军中有权有势,不比你这穷酸秀才强百倍?爹说了,只要你回去,立马就能给你说一门好亲事!镇国公府的旁支小姐!那才是配得上我辛家门楣的大家闺秀!”
辛予戎背对着桃栖,身影挺拔依旧,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予锋,不必多言。军旅杀伐,非我所愿。我只想读我的圣贤书,做我的学问人。这也是母亲临终所愿。”
他顿了顿,语气更淡了些,“至于成家,我无意于此。”
“你!”
辛予锋气得脸色发青,“你就守着你这破书,还有……”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灶房门口一闪而过的桃栖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还有这个不知从哪捡来的野丫头过一辈子?”
辛予戎的声音陡然转冷:“慎言!她是我的书童,也是我的家人。我的事,不劳二弟费心。请回吧。”
辛予锋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辛予戎一眼,又瞥了一眼灶房方向,拂袖而去。
院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辛予戎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走进堂屋,脸上看不出喜怒。
桃栖端着刚熬好的粥出来,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
家人?
这个词让她心里有点怪怪的,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看来是真没把我当媳妇儿看……挺好!
她心里盘算着,以后报恩,就多找点延年益寿的灵药给他,让他有更多时间读他的圣贤书!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修炼!
最好能长高点,壮点,或者……能变回狐狸原型!那才自在!
……
又过了些时日,辛予戎难得清闲,攒下的铜钱也多了些。
他看了看窗外难得的晴好天气,对正在费力搓洗衣物的桃栖道:
“今日无事,进城逛逛?”
桃栖眼睛一亮!
进城!
意味着可能有更多好吃的!
她立刻丢下搓衣板,胡乱擦了擦手,雀跃地跟上。
京城的繁华远非小镇可比。
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各种新奇玩意儿看得桃栖眼花缭乱。
辛予戎似乎心情也不错,脚步比平时慢了些,任由桃栖好奇地东张西望。
路过一家新开张的铺面时,一阵浓郁的墨香和颜料气息传来。
门楣上挂着崭新的匾额——
“丹青苑”
门口立着一块木牌,写着“诚聘画中美人为模,酬劳丰厚”。
桃栖瞥了一眼,嗤之以鼻。
美人?模特?
嘁!关老子屁事!
她抬脚就要走。
“这位姑娘请留步!”
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从画坊里走出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目光精准地落在桃栖身上,上下打量,眼中满是惊艳和满意。
“姑娘天生丽质,气质脱俗,正是我画坊遍寻不着的画中仙姿啊!”
管事热情洋溢,“不知姑娘可愿屈尊,为我坊新到的名家画作做一回模样?只需静坐一个时辰,酬劳……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桃栖本来不屑一顾,可那“酬劳”二字和那三根手指,如同带着魔力,瞬间点亮了她的眼睛!
三……三十文?!
不,看这管事的样子,说不定是三百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钱不赚王八蛋!
有了钱,就能买肉!
买点心!
说不定还能偷偷攒点买修炼用的低级药材!
她强压下心中的别扭,努力做出一副怯生生、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儿情态,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旁边辛予戎的衣袖,声音细若蚊呐:
“公……公子……我……我能去吗?”
眼神里努力挤出一点渴望和忐忑。
辛予戎的目光在管事和桃栖身上转了一圈,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淡淡道:
“你想去便去,这是你自己的事,无需问我。”
这话听在桃栖耳朵里,简直是天籁!
看!老子就说他没那意思!自由!这就是自由!
“嗯!”
她立刻点头,跟着管事进了画坊。
很快,她就被引到内室,换上了一身画坊提供的、料子还算柔软的鹅黄色襦裙。当她扭扭捏捏地走出来时,画坊里几个正在作画的画师眼睛都直了。
宽大的青布袍子脱下,换上合身的襦裙,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段再也无法遮掩。
略施薄粉,更衬得肌肤胜雪。
那双天生带着媚意的狐狸眼,此刻因刻意装出的羞赧而水光潋滟,长睫微颤,双颊晕红。
她只是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便活脱脱一个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娇憨又带着天然媚态的绝色佳人。
“好!太好了!”
管事抚掌大笑,“简直是为画而生!姑娘以后若得空,常来!酬劳好商量!”
桃栖忍着强烈的“爷们尊严”崩塌感,心里默念着“铜钱铜钱铜钱”,努力维持着那副羞答答的模样,任由画师们挥毫泼墨。
一个时辰,如同一年般漫长。
当沉甸甸的三百文铜钱终于落到她手心时,桃栖差点没忍住仰天长啸!
值了!太值了!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换回自己的“书童装”,把那份别扭和羞耻感连同那身襦裙一起甩掉。
束紧布带,扎好头发,感觉那个“爷们”的自己又回来了!
至于尊严?
铜钱在手,尊严随时可以捡起来!
她揣好钱袋,脚步轻快地准备离开画坊,去找等在外面的辛予戎。
就在她路过堆放杂物的一角时,脚步猛地一顿!
角落里随意扔着几个装画布的长筒竹篓。
其中一个半开的篓子里,露出一卷看起来颇为陈旧的画布边缘。
引起她注意的,并非画布本身,而是从其上散发出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灵气波动!
那灵气非常淡薄,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珠,仿佛随时会消散。
而且异常纯净、温和,不带任何属性,普通得就像山间最寻常的清风。
若非桃栖刚刚练出气感,五感又远超常人,再加上此刻心情放松,恐怕根本察觉不到。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牢牢锁定了那卷不起眼的画布。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