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离开阴冷祠堂的消息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凌微心底的阴霾。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在黎明时分被婆子“押送”回了听雪苑。
院门在身后关上,虽然依旧是被软禁的状态,但重回熟悉的环境,呼吸到不再充斥着香烛味的冰冷空气,还是让她有种重获新生的恍惚感。
翠儿早已得到消息,红着眼圈等在院里,看到她狼狈虚弱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小姐!您受苦了……”
“别哭,先扶我进去。”凌微声音沙哑,几乎站不稳。她现在急需热水、食物和一张能躺下的床。
翠儿连忙搀扶她进屋,端来早已备好的温热米粥和清水。凌微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地喝下两碗粥,感觉冰冷的身体才一点点回暖。
然后,她立刻让翠儿准备热水沐浴。褪下脏污的衣裙,看到膝盖上那大片骇人的青紫淤痕和磨破的皮肤时,翠儿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凌微却只是皱了皱眉。身体的疼痛她能忍受,比起在祠堂里那种孤立无援的绝望,这点伤不算什么。
泡在温热的水里,她才真正放松下来,开始仔细思考当前的处境。
王氏突然放她出来,绝不是心软,只是因为府里要办宴,需要人手,更怕她这个“不稳定因素”留在祠堂,万一被贵客(尤其是七皇子)偶然发现,反而更丢脸。把她关回自己的院子,眼不见为净,是最稳妥的做法。
而李嬷嬷最后的警告言犹在耳。七皇子萧辰要来!这对凌府是天大的体面,对她而言,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以原主之前对萧辰那种疯狂痴迷、屡次纠缠的黑历史,再加上她最近“疯名远扬”,王氏和凌府上下恐怕都提心吊胆,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冲撞了贵人。
“呵,”凌微冷笑一声,往身上撩着热水,“放心好了,我现在躲他都来不及。”
但别人不会这么想。可以预见,直到宴会结束,她这听雪苑周围,明里暗里的“看守”只会多不会少。
果然,接下来的两天,听雪苑仿佛成了一个精致的牢笼。
送饭的婆子准时出现,饭菜比禁足前甚至还要稍微好上一点点(大概是怕她饿晕了惹事),但态度依旧冷淡。院门外时不时就有陌生的家丁身影晃过,美其名曰“巡夜”,实则监视。
凌微乐得清静。她正好需要时间休养身体和理清思路。
她让翠儿找来一些普通的活血化瘀的草药,偷偷捣碎了敷在膝盖上。怀里那点“巨款”和银簪她藏得严严实实,不敢轻易动用,生怕引起怀疑。
大部分时间,她都窝在房里,要么躺着养伤,要么就对着窗户发呆,脑子里反复盘算。
经过祠堂这一遭,她彻底明白,在凌府,没有实力和价值,就只能任人拿捏。王氏可以随便找个理由磋磨她,而下人们的态度,完全取决于主子的脸色和……一点点银钱的好处。
抱紧苏清月大腿的计划不能放弃,但必须更谨慎、更聪明。直接送东西行不通,拍马屁也适得其反。或许……可以从长计议,先慢慢改变自己在苏清月心中的形象?比如,表现得安分守己,甚至……有点用处?
而对府内,她需要发展自己的眼线和人脉。小禾是一个意外的突破口,但还远远不够。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底层仆役,往往能知道很多主子们不知道的消息。
如何不着痕迹地接触这些人,并用有限的银钱换取信息和方便,是她下一步需要仔细谋划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院外隐约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和脚步声,还夹杂着管事嬷嬷们急促的吆喝声。
“外面怎么了?”凌微警觉地问。
翠儿探头出去看了看,小声回来说:“好像是老夫人娘家的亲戚提前到了,带了不少行李仆役,前头院子忙不过来,正抽调各院闲置的人手去帮忙呢。”
凌微心里一动。老夫人娘家来人了?这可是原着里没详细提过的情节。看来因为她这只蝴蝶,一些细微的剧情已经开始发生偏移了。
这对她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剧情不再不可控,坏事是未知的变数增加了。
接下来的半天,整个凌府都仿佛上了发条般忙碌起来。就连看守听雪苑的家丁也被临时叫走了片刻。
凌微待在院里,都能感受到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和忙碌气氛。她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工匠们连夜布置宴客厅的敲打声。
这种山雨欲来的氛围,让她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明天,就是宴会的正日子了。七皇子萧辰……真的要来了。
虽然她打定主意要躲得远远的,但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那是源于这具身体对那个男人残存的、本能的恐惧和……执念?还是对剧情力量的忌惮?
她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不主动往男主身边凑,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
然而,老天爷似乎偏偏要跟她作对。
第二天下午,宴会即将开始前,凌微正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时,翠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发白:
“小姐!不好了!前头传来话,说……说夫人让您准备一下,稍后……稍后也去宴客厅!”
“什么?!”凌微猛地坐直身体,差点打翻手边的茶盏,“让我去?王氏疯了?!”
她一个“声名狼藉”、正在受罚的庶女,去参加有七皇子出席的重要家宴?王氏怎么可能允许?!
翠儿急得直跺脚:“是真的!来的丫鬟说,好像是……好像是老夫人娘家来的那位表小姐,不知怎么听说了您,非要……非要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