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暖炉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一份奏报。
他的面前,锦衣卫指挥使王宁把头垂得低低的,。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
朱元璋的声音很平静,但王宁却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回……回陛下。”
王宁的声音干涩无比。
“国师他……确实给了燕王殿下一枚丹药。”
“燕王殿下服用后,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年轻了不少?”
朱元璋重复着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好啊。”
“好一个时靖!”
他猛地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摔在地上!
啪!
一声脆响,折子在金砖地面上弹了一下,散落开来。
王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深了,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他知道,这位开国帝王是真的动怒了。
给儿子丹药,不给老子?
这叫什么事!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在说:爹你早该爆金币了,四哥你还能再战五百年!
这谁受得了?
朱元璋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殿外破口大骂。
“咱就知道他藏私了!”
“他给咱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调理身体的?咱身体好得很,需要他调理?”
“好东西全给那个燕王了!”
“他是觉得咱老了,不中用了,该给年轻人让位了是吧!”
朱元璋越说越气,在御案前来回踱步。
活脱脱一个没要到糖吃还发现别人家孩子有一大把的委屈老头。
王宁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从后殿传来。
“谁又惹我们的大明开国皇帝生气了?”
马皇后款步走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看了一眼王宁,又看了看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朱元璋,眼中满是了然。
“重八,你又跟个孩子一样发什么脾气?”
朱元璋一看到马皇后,满腔的怒火瞬间就矮了半截,但脸上还是挂着委屈。
“妹子,你可得给咱评评理!”
他指着王宁,又指着殿外。
“那个时靖!他偏心!”
“他给老四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让他变年轻了!却不给咱!”
“咱才是皇帝!咱才是他正儿八经的领导!有这么办事的吗?”
马皇后听完,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走到朱元璋身边,帮他抚了抚有些凌乱的龙袍,柔声劝道。
“你跟个晚辈计较什么?”
“再说了,你还真想长生不老啊?”
马皇后斜睨了他一眼,调侃道。
“你也不想想,你要是真吃了那丹药,再活个几百上千年,那不成千年王八万年鳖了?”
“到时候,史书上怎么写?说大明开国太祖,赖在皇位上不肯走,熬死了一代又一代的子孙?”
“那多难听啊。”
朱元璋本来还气鼓鼓的,听着听着,嘴巴一瘪,眼圈竟然慢慢红了。
他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拉着马皇后的袖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妹子……”
“你……你取笑咱!”
“哇——!”
下一秒,这位杀伐果断、驱逐鞑虏的洪武大帝,就这么当着自己老婆和手下的面,嚎啕大哭起来。
王宁:“……”
他现在申请调离京城,去守皇陵还来得及吗?
这种皇家秘辛,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啊!
马皇后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是咱的错。”
“不哭了啊,多大个人了,让臣子看着笑话。”
朱元璋一边抽噎,一边拿袖子抹眼泪,委屈巴巴地嘟囔着。
“反正……反正就是他偏心……”
……
几日后。
皇家别院。
徐皇后已经能下床走动,她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披着一件锦缎披风,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与前些日子的病容判若两人。
“国师,这次真的多亏了你。”
徐皇后看着眼前的时靖,眼中满是真诚的感激。
“若不是你,我恐怕……”
“娘娘言重了。”
时靖微微躬身,“您凤体安康,乃是大明之福,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徐皇后笑了笑,命宫女给时靖上了最好的茶。
她端详着时靖,忽然好奇地问道:“听陛下说,国师并非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能穿梭于不同的时空?”
时靖点了点头:“是的,娘娘。”
“那你……去过别的朝代吗?”徐皇后眼中闪烁着好奇。
“去过。”时靖坦然道,“不久前,我刚从宣德朝与洪熙朝回来。”
“宣德?洪熙?”
徐皇后身体猛地坐直了。
那不就是她的孙子朱瞻基和儿子朱高炽的年号吗!
她的精神瞬间提到了顶点,原本只是闲聊的姿态,此刻变得无比专注,甚至带着几分急切。
“快!”
“国师快与我讲讲!”
“高炽他……他做得怎么样?还有瞻基,我的好圣孙,他是不是也像他皇爷爷一样英武?”
作为一个母亲和祖母,她最关心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和孙子。
看着徐皇后眼中那份炽热的期盼,时靖心中又是一声暗叹。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随身的空间中取出了两本薄薄的册子。
这是他根据史书记载,整理出来的两朝简史。
“娘娘,口说无凭,也容易有失偏颇。”
时靖将两本册子递了过去。
“这是洪熙朝与宣德朝的史料,您亲自看看,比我说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补上了一句至关重要的提醒。
“不过,娘娘,我希望您看完之后……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太过生气。”
徐皇后接过册子,心中有些不解。
不就是儿孙的功绩吗?有什么可生气的?
可当她的目光落在册子上时,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她掂了掂两本册子的分量,疑惑地抬起头。
“国师,为何……这本《洪熙实录》……会如此之薄?”
薄得,简直像是一份奏章,而不是一个皇帝的执政记录。
时靖的表情很平静:“娘娘,您先看,看完之后,我再为您解答。”
徐皇后将信将疑,压下心中的不安,翻开了那本薄得过分的《洪熙实录》。
她看得很快。
因为内容实在太少了。
从登基,到大赦天下,再到迁都的争议,最后……戛然而止。
徐皇后的手开始颤抖。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死死地盯着书页末尾的那一行字。
“洪熙元年五月,帝崩于钦安殿,在位仅十月。”
十个月。
仅仅十个月。
啪嗒。
书册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毯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却让整个宫殿的空气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