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思量,最终只好忍痛将她寄养在江南陈家。
然而,陈家虽年年受着他从边关寄回的丰厚俸禄,对婳君却十分苛刻。
他也常年在边关,鞭长莫及。
他想,陈家最多只是克扣婳儿一些吃穿用度。
可他万万没想到,陈家那位不学无术的表哥,竟对她生了觊觎之心。
但此事,婳君却从未对他这个父亲提起。
还是那日早上他无意中看到她手腕上的红痕,才问了出来。
就连那日萧御锦夜闯她闺阁,关乎名节的大事,竟也是想继续瞒着他这个父亲。
他的女儿,懂事的让人心疼。
遇到麻烦宁愿自己承担,也不想麻烦他这个父亲。
婳儿如今回到京城,该面临的事情还是来了。
难道我蓝盛飞,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
他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可眼下女儿命悬一线,除了暂时隐忍萧御锦,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此刻,蓝婳君禁闭着双眸,心想:他靠的太近了。
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正站在床边打量着她。
她很想忽略他的存在。
可他身上那奢靡又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不断的钻入鼻腔。
形成一种独属于他亲王身份的压迫感,沉甸甸地笼罩下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很不喜欢他身上的这种感觉,只要他稍微靠近自己,她就浑身不舒服。
她下意识地想翻个身,避开他的目光,可虚弱的身子连这样微小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又过了许久,梁太医煎好了药走进屋内,来到床边。
小翠上前道:“梁太医,把药给奴婢吧。”
梁太医闻言,把药递给了小翠。
小翠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碗,来到床边,随后一个叫碧荷的丫鬟走上前,轻声道:“小姐,该喝药了。”她小心地扶住蓝婳君的肩膀,缓缓将人从锦榻上搀坐起来,又细致地在女子身后垫了两个软枕。
随后小翠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药,刚递到蓝婳君唇边,那浓烈的苦涩气味就让她忍不住蹙眉。
她缓缓睁开眼,还未完全清醒,就被这味道熏得胃里一阵翻涌,下意识地别开了脸。
“婳儿,”一直守在床边的蓝盛飞见状,语气虽带着心疼,却仍坚持道,“听话,把药喝了才能好。”
蓝婳君轻轻推开药勺,虚弱地靠在枕上:太烫了,我……我等它凉些再喝。
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锦被。
“婳儿,”蓝盛飞继续道:“爹知道苦...但你不喝,这病根怎么除?”
萧御锦忽然伸手接过药碗,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从容地尝了一口。
语气平静道:“温度刚好。”
随后萧御锦又重新舀起一勺汤药,低头轻轻吹了吹,将药勺稳稳递到蓝婳君唇边,轻声说道:“不烫了。”
这个亲密的试探让蓝婳君瞬间红了耳尖,但难闻的味道让她又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她抬眼望向父亲,眼中带着恳求。
蓝盛飞见状,道:“王爷。”他声音里压着惊雷,“末将的女儿,不敢劳您亲自试药。”
萧御锦闻言,执勺的手稳稳停在半空,他抬眼时,眸中凝着三分寒霜:
“将军。”
“若连试药都不允,又谈何诊治?”
萧御锦没在搭理蓝盛飞,转头看向蓝婳君,声音低沉了几分:“蓝小姐,药若凉透,苦涩更甚。”
见蓝婳君还不肯乖乖张嘴喝药,萧御锦又道:“蓝小姐,莫非让本王一直这样举着?”
一旁的丫鬟碧荷见状,面上虽恭敬,心中却是冷笑:真清高! 王爷亲自喂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偏她摆出这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真是不识好歹!
蓝盛飞胸中气血翻涌,冷声道:“王爷——”
“将军。”萧御锦平静的打断了他:“本王是俸旨前来的,难道在将军眼里,本王连照看一个病人都不配?”
“奉旨前来”四字,被他用那般平静无波的语调说出,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分量。
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锁住了蓝盛飞所有的动作与言语。
他不敢再多言一字,只因龙榻上那个女人,轻飘飘一句话,便能决定婳儿的生死。
此刻,比起女儿的性命,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可偏偏,萧御锦望向婳儿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他的心在滴血。
“王爷。”蓝婳君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她那双好看的眼睛望向萧御锦执勺的手,缓缓道:“臣女…自己来就好。”
萧御锦闻言,端着药碗的手只是微不可察地一偏,便轻易避开了她的徒劳。
“你病着,勿要劳神。”
碧荷适时上前半步,毕恭毕敬道:“小姐且让奴婢伺候着罢。”
她本想借此在王爷面前表现一番自己的体贴周到,手中已做好了接过药碗的准备。然而,萧御锦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冷冷吐出两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退下。”
碧荷脸上的恭顺笑容僵住,一阵难堪的燥热猛地窜上脸颊。
萧御锦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蓝婳君。
这时,蓝盛飞沉声开口,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寂静:
“你下去吧。”
碧荷如蒙大赦,慌忙福身行礼,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奴婢告退。”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凌乱地退出了内室。
直到转过廊柱,才缓和了许多。
室内重归寂静。
那柄莹白的瓷勺,再次稳稳地递到了她的唇边,语气里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劝哄,“若实在嫌苦,待用完药,给你尝点儿荔枝蜜,可好?”
见萧御锦不肯让步,她也终是妥协,任由那温热的药汁流入喉咙,萧御锦凝视着她顺从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待最后一勺药汁喂完,他立即从青玉罐中舀了勺晶莹的荔枝蜜,动作轻柔地递到她唇边:
含住。
清甜的蜜糖瞬间化开,将满口苦涩转为甘醇。
她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萧御锦料到蓝婳君会嫌药苦,提前就准备了一罐蜜糖。
当她还想尝一口时,就见萧御锦将蜜罐已收进袖中。
一旁的蓝盛飞见女儿目光仍追随着罐子,便沉声唤道:“婳儿!”
蓝婳君被父亲一声唤得倏然回神,慌忙垂下眼帘,可那甜蜜的余香仍勾着她。
她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子,双手叠在膝上,努力做出端庄模样。
萧御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便轻声问她:“还想吃?”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