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的眼皮颤动几下，缓缓睁开。短暂的迷茫后，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锐利的疼痛，伊莱靠近的身影，还有那种奇异的、被啃食的感觉。
他猛地坐起，抬手摸上脖颈处，那里被缠满了绷带。记忆的最后片段是伊莱低垂的眉眼，专注地为他包扎，然后…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是痛晕了，还是累垮了？汤姆分不清，只觉得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软弥漫全身。
他转过头，看向对面那张床。
伊莱已经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他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整齐的衬衫长裤，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他的神情不再有昨夜那种卑微的乞求，反而是得偿所愿的满足。
他的面色透出一种饱足后的、慵懒的红润。伊莱眼神清亮，正毫不避讳地看着汤姆，嘴角甚至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餍足的微笑。
汤姆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同学，更像是在欣赏一件宝物，一件刚被精心享用过的珍藏品。
“你对我做了什么？”汤姆的声音因刚醒来而沙哑，却带着清晰的戒备和怒意。
伊莱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起身，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走过来递给汤姆。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称得上优雅，与汤姆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鲜明对比。
汤姆没有接，他只是死死盯着伊莱。
伊莱也不勉强，将水杯放在汤姆床边的矮柜上。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汤姆对面，双腿交叠，双手随意地放在膝上。这是一个准备长谈的姿态。
“感觉怎么样？汤姆。”伊莱开口，声音平稳，甚至称得上温和，却让汤姆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回答我的问题！”汤姆提高了音量，胸腔因情绪激动而微微起伏。
伊莱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没有愉悦，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淡漠。“如你所见，昨晚你被我咬伤了，似乎还有些濒死，于是我给你疗了伤，包扎了一下。”
“咬伤？”汤姆几乎要气笑了，“伊莱，别把我当傻子！我记得很清楚！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伊莱脸上的那点笑意终于慢慢敛去了。他沉默地看了汤姆几秒，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
“是的，你记得。”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是我咬了你。”
尽管心知肚明，但亲耳听到对方如此直白地承认，汤姆还是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和惊悚。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紧绷起来。
“为什么？”汤姆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流了血，所以需要别人的血让我恢复正常。”伊莱的回答依旧简洁，甚至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怪异感，“因为你昨晚的态度让我很伤心，所以我决定惩罚一下你。”
汤姆感到一阵恶寒。他想起昨夜那阵诡异的虚弱和困倦，原来那不是简单的疲惫，而是被汲取后的空洞。
“你这个怪物！”汤姆低声咒骂，手悄悄握成了拳。
“怪物？”伊莱重复了一遍，并不动怒，反而向前倾了倾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目光变得极具压迫感，牢牢锁住汤姆的眼睛。“汤姆，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获得长生呢？”
汤姆愣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伊莱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拥有远超常人的寿命，能够无限重塑的躯体，旺盛不衰的生命力。”
他顿了顿，观察着汤姆脸上震惊与怀疑交织的表情，继续投下更重的筹码：“而这一切并非无法分享。通过我的血液，通过一种古老的秘法，我可以将这种漫长的生命…赋予另一个人。”
汤姆的呼吸骤然屏住。长生？这世上无数帝王将相梦寐以求的东西，此刻正被眼前这个袭击了他的人，如此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这太疯狂了，像个拙劣的谎言。
“荒谬！”汤姆嗤之以鼻，试图掩饰内心的剧烈动摇，“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
“你可以不信。”伊莱摊了摊手，姿态重新放松下来，靠回椅背，“时间会证明一切。你可以看着我，一年，五年，十年……我会保持现在的模样，而你，会慢慢老去。直到某一天，你躺在病榻上，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奄奄一息，而我依然会像今天这样坐在你床边，握着你的手，告诉你我多年前没有说谎。”
他的描述太过具体，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绝望的真实感。汤姆仿佛真的看到了那幅画面，一种巨大的、对时间流逝和生命终点的恐惧，猝不及防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伊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瞬间的脆弱。他再次起身，这一次，他坐到了汤姆的床边，距离近得汤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的气息，其间似乎还隐约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自己血液的甜腥气。
“但我不想看到那一天，汤姆。”伊莱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几乎像情人的低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不想只是看着你衰老死亡。我可以改变这一切。”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汤姆包扎好的脖颈，隔着纱布，汤姆似乎都能感觉到那指尖的微凉和其中蕴含着的非人的力量。
“条件是什么？”汤姆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他几乎已经猜到了答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来自一个“怪物”的午餐。
伊莱笑了，那是一个真正愉悦的、甚至带着点天真的笑容，却与他刚才的话语内容形成了可怕的悖论。
“很简单。”他说，眼睛亮得惊人，“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不是作为朋友，不是作为伙伴，而是作为恋人。”
汤姆的心脏猛地一沉。
“不只是名义上的。”伊莱补充道，他的目光滑过汤姆的嘴唇，脖颈，最后回到他的眼睛，带着赤裸裸的渴望和占有欲，“我要真实的关系，真实的接触，真实的…一切。你要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触碰，习惯我的汲取——那不会很频繁，我保证，而且每次之后，你都会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愉悦，就像昨晚最后那样，不是吗？”他轻声诱导着，“我们会拥有无尽的时间来彼此适应，彼此拥有。”
他微微前倾，几乎要贴上汤姆的额头，声音低沉而魔性：“用你终将腐朽的、短暂的人类生命，来交换与我共享的永恒。用一点微不足道的鲜血和陪伴，来换取窥探生命终极奥秘的机会。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交易，汤姆。”
“你可以演戏，演出一副真心喜欢我的模样，至少，能够让我觉得你真的对我有所感情。”
“答应我。”伊莱最后说道，这不是请求，而是近乎命令的期待，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危险而诱人的光芒，仿佛深渊在向他招手，同时许诺以星空。
汤姆僵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恐惧、恶心、荒谬感、还有一丝被悄然点燃的对永生的贪婪好奇，以及对这个神秘危险的伊莱本身产生的、极其复杂的吸引力…所有这些情绪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他看着伊莱近在咫尺的脸，那张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的脸庞，此刻正向他许诺着一个超越凡尘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