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时,章柏之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忽然收紧,骨节泛白。窗外的阳光明明很暖,她却觉得后颈一阵发凉,像有冰锥顺着脊椎往下滑——那是藏在光鲜生活底下的旧疤,被江哲刚才那句“后悔”狠狠剜了一下。
三年前的冬天比今年冷得多,雪下了整整半个月。江哲那时刚丢了工作,躺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发着高烧,床头堆着空药盒和没吃完的干面包。章柏之攥着最后几十块钱站在医院走廊,医生催着交住院费,她在缴费窗口前徘徊了三圈,最终咬着牙走进了巷尾那家亮着粉灯的发廊。
老板娘打量她的眼神像在挑牲口,说一晚能给她凑齐住院费。她已经把外套拉链拉到顶,指尖却在发抖,就在老板娘要拉她进后屋时,隔壁花店的阿姨喊住她:“小章,你妈托人捎了钱来!”
后来才知道,那钱是阿姨偷偷塞的。而她攥着那沓皱巴巴的钞票冲进医院时,江哲正被护士推去急诊,他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嘟囔:“柏之,别管我……”
“别管你?”章柏之对着空咖啡杯低声嗤笑,声音发颤,“那时候差点把自己卖了换你的住院费,你现在倒来教我怎么活?”
手机屏幕亮了,是林默的回复:“晚点过去,给你带了新的钻石耳钉。”她指尖划过屏幕,冰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了些。
是啊,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冬天了。不想再为了几百块住院费站在寒风里发抖,不想看着喜欢的裙子只能试穿却买不起,更不想在江哲说“我们分手吧,我给不了你好日子”时,连挽留的底气都没有。
现在她有穿不完的高定礼服,戴不完的珠宝,名下的房产比当年住的出租屋大十倍。林默或许不爱她,但他给的这些,足够让她在寒冬里裹着羊绒毯喝热可可,足够让她再也不用为钱掉一滴眼泪。
“生育机器?”章柏之对着玻璃窗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能换来这些,当又何妨。”
她起身结了账,踩着高跟鞋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后视镜里,咖啡馆越来越远,像那个需要靠牺牲自己才能活下去的冬天,再也不必回头看了。
车后座的保险柜里,放着林默刚送的翡翠手镯,水头足得能映出人影。章柏之摸了摸冰凉的玉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抓牢眼前的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林默推开卧室门时,正撞见章柏之坐在梳妆台前试戴那对新的钻石耳钉。灯光落在她耳尖,碎钻的光映得她侧脸柔和了几分,她对着镜子轻轻拨了下头发,嘴角带着点满足的笑意。
他倚在门框上看了会儿,才走过去从背后环住她。“喜欢吗?”他下巴抵在她肩窝,声音带着笑意,“早上看你盯着橱窗里的同款看了半分钟。”
章柏之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嗯,挺好看的。”她能从镜子里看到他眼里的欣赏,那是一种混杂着满意和纵容的眼神——他喜欢她这副温顺的样子,喜欢她沉溺于他给的物质里,安安静静,不惹是非。
“安分点,这些以后只会更多。”林默捏了捏她的耳垂,指尖划过耳钉的边缘,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警告,“上周让你别去见江哲,你偏要去。”
章柏之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镜子里的脸色淡了几分:“就说了几句话,他……他就是来求我帮忙找份工作。”
“我养不起你吗?需要你去跟旧识牵扯不清?”林默的声音冷了些,圈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别忘了你现在的日子是谁给的。安分守己,我们才能过得舒服,对不对?”
章柏之从镜子里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有惊喜——他确实喜欢她如今这副被物质滋养得明媚的模样,像精心养护的花,娇艳又听话。但那惊喜底下,藏着一丝警惕,像在提防着这朵花会不会悄悄长出刺来,刺破他精心搭建的温室。
“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以后不会了。”
林默这才松了些力道,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发:“这才乖。”他拿起梳妆台上的丝绒盒子,又打开一个新的,里面躺着条蓝宝石项链,“明天戴这个,配你那件香槟色礼服正好。”
章柏之看着镜子里两人依偎的身影,他眼里的惊喜又浓了些,像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藏品。她知道,这份惊喜的前提是“安分”,一旦她有半分想要挣脱的念头,这份惊喜就会变成冰冷的审视。
她抬手抚上项链,冰凉的宝石贴着皮肤,像在提醒她——想要留住这些光亮,就得藏好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做朵安安静静的花,别去想什么风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