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斯莱斯停在老旧居民楼楼下时,引擎的低鸣与周围的市井喧嚣显得格格不入。苏晴攥着衣角,指尖冰凉,看向驾驶座上的林默,眼神里带着不确定:“真的……要去吗?”
林默转动着方向盘,将车停稳,侧头看她:“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拦着。”他的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可苏晴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泛白。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楼道里飘着油烟味,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污渍。走到三楼,周明宇家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争吵声。苏晴刚要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周明宇的母亲端着一盆脏水出来,看到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还敢来?”周母把水盆往地上一墩,水花溅了苏晴一裤脚,“我们家明宇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你!一个填不满的穷坑,还想赖上我们家?”
“阿姨,我是来找明宇的……”苏晴的声音很轻,带着恳求。
“找他干什么?”周母上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骂,“是不是又来借钱?我告诉你,我们家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你妈躺在医院等着换肾,你爸断了腿,你就是个灾星!”
周明宇从屋里跑出来,想拉母亲,却被甩开:“妈!你少说两句!”
“我少说?”周母瞪着他,“我要是不说,你是不是还想跟这个扫把星来往?我告诉你周明宇,只要我活着,她就别想踏进我们家门一步!”
话音未落,她突然扬起手,“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甩在苏晴脸上。
苏晴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看着周明宇,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够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楼道口传来。林默不知何时走了上来,他站在苏晴身后,目光冷得像冰,落在周母身上:“阿姨,说话可以,动手就过了。”
周母被他身上的气场慑住,愣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你是谁?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苏晴的朋友。”林默走到苏晴身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遮住她被打红的脸颊,“苏晴之前借你们家的钱,还有她为了给父母治病欠的债,我都替她还了。从今往后,你们家跟她,两清了。”
周父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脸色变了变:“你……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还了。”林默的目光扫过缩在一旁的周明宇,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但也请你们,别再骚扰她。”
苏晴怔怔地站在原地,脸颊的疼仿佛都麻木了。她看着周明宇躲闪的眼神,看着他母亲刻薄的嘴脸,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的东西,突然断了。那些曾经以为的“心照不宣”,在现实的耳光面前,脆弱得像层纸。
林默没再看周家的人,扶着苏晴的胳膊:“我们走。”
下楼时,苏晴的脚步像踩在棉花上。坐进车里,她才后知后觉地哭了出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彻底的失望。
“疼吗?”林默递过一张湿巾,声音放柔了些。
苏晴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林默,我是不是很傻?”
“不傻。”林默发动车子,“至少你看清了。”
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苏晴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心里像有杆秤,一头是周明宇那个充满戾气和算计的家,一头是林默始终如一的支撑。她想起母亲在病床上的嘱托,想起父亲断腿后无助的眼神,想起林默为她母亲请的专家团队,为她父亲安排的护工……
这些日子,林默从未逼过她什么,只是在她最难的时候,默默地挡在她身前。他对她的意思,她不是不懂,只是一直揣着那点可笑的“坚持”,不肯面对。
可刚才那一巴掌,打醒了她。这样的家庭,真的能对她好吗?连她的难处都无法体谅,甚至用暴力驱赶,将来又怎么可能真心待她?
“林默,”苏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我……”
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道谢,还是该回应他的心意?她心里乱糟糟的,像被揉皱的纸。
林默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别急着做决定。”他放缓车速,“等叔叔阿姨的病好一些,你再慢慢想。无论你选什么,我都尊重你。”
车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微风在吹。苏晴靠在椅背上,看着林默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那杆秤,似乎悄悄偏向了一边。只是那偏向的幅度,还不足以让她下定决心。
她需要时间,也需要勇气,去面对这份迟来的清醒,和那份不敢轻易触碰的温暖。